“没有父亲的孩子,本来在成长的路上就要比一般人来得辛苦;但是因为我有一个那样坚强豁达的妈妈,所以,我从来就不曾因为失去父爱而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供给我最好的,不管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我从来都不觉匮乏。
“当然,寡妇孤儿的日子不好过,可是这二十多年来,我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我身上,但是,她从来不向我要求什么……”
她不停地说着昔日和妈妈相处的点点滴滴,声音随着情绪忽高忽低、时缓时急,而他的心情,也随之起伏摆荡。
“可是你看看我,这些年来,我不但没有在她身边好好服侍、陪伴她,连回来看她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数不齐。你说,我是不是太不孝了?”她离开他的怀抱,望着他的双眼充满悔恨与罪恶感。
他握住她的双手,想要给她一些安慰。“秋苓,你就别再责怪自己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杨妈妈快快乐乐地走完这段日子,你应该想想,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杨妈妈的病痛才是啊!”他看着她的脸,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尤其是你自己,得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对不对?你老实告诉我,你有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
“有啊!我都有吃东西啊!”她心虚地争辩著,可是,不争气的肚皮却适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向她抗议它的受虐。
“那我刚刚听到的是什么声音啊?”他笑眼睨着她,然后便拉她走向厨房。“让我们来看看冰箱里有些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也可以顺便带点去给杨妈妈吃呀!”
她看著他动手烹饪,心中漫起丝丝感动。打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一直就待她很好。他们是大学同学,那时,她常在校园的停车场上看见一辆浅蓝色的脚踏车,是那种还有车灯照明的旧式“铁马”。觉得它人力上得好可爱,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写在便条纸上,还刻意找了张和车子颜色相近的便条纸,将它夹在车上。想不到,车子的主人竟然就在这时出现了。他拿起便条纸看了看,笑得一脸灿烂。“想不想坐坐人力上得很可爱的车啊?”这第一句话像是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抓住她的心。之后,两人就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他对她的态度一迳是呵护娇宠的,像是哥哥,更像是爸爸,而她也习惯他对她的关怀,即使,是在和陈斌相恋的那段日子。
唉,陈斌……
“喂!又作白日梦啦?梦里是不是我骑着一匹白马、手持鲜花来到你跟前?”他单膝跪立执起她的手亲吻,用着夸张的口吻说道:“亲爱的苓公主,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爱我的臣民和疆土,并且协助我治理他们?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爱情,全心全意地爱我并长相厮守,直到日月星辰在天际间陨落?”
他就是这样,总是会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招式逗得她哈哈大笑,有时还会令她哭笑不得呢!多年来从不曾改变过。
这次亦然,她不能自己地笑了起来,他却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唉!我这么情深意切的表白,竟然只博得苓公主的讪笑,我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我还不如出家当和尚算了!”
她仍在笑,笑得脸都胀红起来,他不禁也笑了。他喜欢看她笑,那迷人的酒窝像星星,在她嘴边闪啊闪的,总让他不能自拔。“好了,吃东西了。”他指了指桌上冒着白色烟雾的什锦面。“保证色香味俱全,不吃会后悔哦!”
止不住的笑意终究抵抗不了肚皮哀声的呜叫,她拿起筷子,吃起执藤腾的面食,他看得十分满意,自己也不禁食指大动呼噜呼噜地吃将起来。
吃完了面,杨秋苓负责洗碗,褚群毅则为医院里的病人准备点心。
“群毅,我想留在台南陪妈妈过段日子。”她一边洗碗,一边对着身旁忙碌的‘大厨’轻轻说道。
他闻言一惊,手指不慎碰到热锅被烫一下。那你的工作室怎办呢?”
“先收起来吧!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留下她一个人不管呀”那么,带杨妈妈到台北接受治疗,你看怎么样?”褚群毅忙着出主意。
“不行,伍伯伯是妈妈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把妈妈和伍伯伯分开,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重逢的。我本来还希望他们可以携手终老一生呢,想不到……唉!”
他知道她说得没错,但是……“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他看见她摇摇头。可是,他怎能就此和她相隔两地?
“这样好了,我去你公司上班帮你处理行政和业务上的事情,你可以在台南把设计图画好再传真至公司……”他忖道。
“可是,那你自己的公司怎么办?”她可不愿意欠这么大笔人情债呀!
“我还有另外一位合伙人江宜啊!难道你忘了?而且你的得力助手筱筱也会帮忙,所以应该可以忙得过来的,别担心。”
“只是…:只是太麻烦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朋友之间是该互相帮忙没错,可是褚群毅帮她的,也实在太多了……
“喂!你再说这种话,我可是要生气了哦!”褚群毅故意板起脸孔。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恭敬不如从命,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好再逞强了。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我们赶快弄一弄去看杨妈妈吧!”他笑着催促她。
于是,两人收拾好厨房,拎着食物便驱车直奔医院。
“群毅,是你啊!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古慈云先是兴奋继而抱怨地看着褚群毅。哦,我知道了,杨妈妈年老色衰,比不上台北姑娘那么时髦、漂亮,是吧?”她故作吃惊状。
“妈,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了”杨秋苓忍不住啐了一句,妈也真是的,尽爱开这种“不合身份”的玩笑。
“我有胡说吗?群毅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是哪里胡说了?”古慈云故作恼火状。
褚群毅打从一听见古慈云开口,便忍不住币上一脸的笑。杨妈妈还是他熟悉的杨妈妈——个性收放自如,可以诙谐,可以严肃,可以是个淘气的孩子,也可以是位包容传统和现代的成熟女性。不过,他的心底也亮起一个问号,杨妈妈是真的得了胃癌吗?
“杨妈妈,你完全没有胡说,而且还说得对极了呢!”
这一席话,引来杨秋苓挑高眉斜睨了他一眼。可是,他不理她,继续嘻皮笑脸:“我啊,是被一位住在台北的‘古都姑娘’给迷住了,所以才没空回来看你。偷偷告诉你哦,她可是位服装设计师呢,时髦、漂亮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听说她的长相和才华完全得自她母亲的遗传呢!”褚群毅唱作俱佳,逗得老人家心花怒放。
“这浑小子果然有一套,不愧是我心中理想的半子。可是,秋苓这丫头眼睛不晓得让什么给蒙住了,竟然蹉跎这小子的深情这么多年。”古慈云深深地看着女儿和褚群毅,心里不住嘀咕:“这明明就是一对璧人,怎么老是牵不到红线呢?”
“你听,我没胡说吧!”古慈云对着杨秋苓一笑,一脸得意的神情。
褚群毅笑看着她们母女俩的反应,而杨秋苓则是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是,都是我胡说,这总行了吧!”她将面端给母亲。“趁热吃吧,妈,这可是群毅特别为你煮的。”
“不好意思,班门弄斧,杨妈妈,你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褚群毅毕恭毕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