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叔康伤脑筋地打算再重问一次的时候,原木一直抱头不动的易开封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拍开亚平他们伸过来帮忙搀扶的手,“我……我……自己走!”他说得含混,显然酒还没醒。
看他踉踉跄跄地走着,两兄弟提心吊胆地跟在后头。
★★★
从亚平捧来的水盆里捞起布巾,初静一边将巾子拧吧,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先去睡吧,我来照顾就好。”
亚平看了下醉卧床榻的易开封,回头朝初静颔颔首,“嗯。”
待亚平关上房门,初静的视线移回到丈夫身上。
她抿了抿唇,低头望着因酒醉而昏沉入睡的丈夫,
心底虽气,却也有几分难掩的怜惜。
这个傻瓜!酒量明明差得很,还敢跟人家拼酒?
听武大娘说,他一早就买了两坛酒到田里找武大爷,说是要请喝酒。武大爷看他一脸的心事重重,便义气地抛下田里的工作陪他,怎知本来只是两坛酒,可后来开封又拿钱要武家男孩去替他再买了五、六坛酒,这才会一喝就是一整天,甚至喝到连武大爷那般酒量特好的人都醉得连路也走不稳了,更何况是他?昨天他才因偷猪的事和吉家兄弟结下梁子,难保他们不会趁他喝醉酒的时候来找喳……她紧咬住下唇,拿着巾子为他拭汗的手不禁握成了小拳头。
“爹爹,玩!”就在她分神之际,女儿圆胖的小身子突然趴上了丈夫的肚皮。
她回过神来,放下布巾,一把将女儿捞了过来。“别吵爹爹,爹爹在睡觉,不能陪晴娃玩。”
晴娃仰起小脸,不满地蹙起眉,两颗黑白分明的晶莹大眼里有着困惑。“爹爹玩……”两只短短小手臂直往她爹方向伸去。
初静低头亲亲女儿粉女敕的脸蛋,安抚道:“明天爹醒来再陪晴娃玩,现在晴娃乖乖,嗯?”
晴娃嘟嘟嘴,侧了侧头,好半晌才不再蠕动地窝在娘亲怀里。
武大娘老说幸好晴娃长得像她,而不像她那大熊般的爹,可是在她看来,晴娃的容貌其实遗传自她爹的,远比遗传自她的多。严格说来,晴娃全身上下最像她的,除了那张秀气的鹅蛋脸外,就属个性最为相似了。
“幸好你不像你爹……”傻呼呼的,连哄人都不会!她心中接续道。
她月兑口而出的这句话其实是带着几分小女人的娇嗔,以及更多不怎么真切的埋怨,可听在床上早已清醒好一阵子的易开封耳里,却成了将他刺得更痛、更难受的她的真心话。
★★★
翌晨,当趴睡在床沿好照顾丈夫的初静自不怎么安稳的睡梦中醒来,眼前空无一人的床铺叫她心头突然闪过几许不安。
“开封?”她出了房间,从厨房后头的小门来到后院。
一早就起床等着师父好练功的亚平和叔康看到她出来,两人眉头不约而同地锁了起来。
“大姐,师父还没睡醒啊?”叔康先出声。“这次师父醉得比较厉害喔!”他取笑道。
听他这么说,初静心底的不安更形扩大了。“你们也没看到开封……”
嗅出不对劲,亚平蹙眉,“师父不是在房里睡觉吗?”
初静摇头。
倏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抿着唇,掉头就往屋子跑去。
亚平兄弟跟在她后头,来到他们夫妻俩的房里。
初静神情慌乱地跪趴到床下,双手不知是抓住了什么,只见她吃力地想将那东西自暗黑的床底拖出。两兄弟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不—会儿,一个长约五尺的大木箱就在他们姐弟合力下拖了出来。
“这里头有什么?”按捺不住好奇,叔康小声地问亚平。
亚平没理会他,—双眼直瞅着正被初静打开箱盖的木箱。
刀不见了!
那把被开封封在箱子里的大刀不见了!这个发现就像晴天霹雳般轰上她心头。
视线从空箱子移到脸色苍白如纸的大姐身上,亚平强抑住心底渐起的惶恐,“大姐,这……”
来回看着脸色一样难看的大姐和大哥,也感染那股无形压力的叔康慌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师父呢?”
亚平咬住下唇,“师父……师父可能出门了。”
“出门?”叔康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只是直觉反应道:“师父要出门,怎么也不留张纸条?”
他这话—出,立刻引来亚平的讶视。
“你……你干嘛那样看我?”被看得莫名其妙,叔康除了一脸的警戒外,还多了几分无辜。
他说错什么了吗?
第九章
在无故失踪了十多天后,易开封终于又回到瀣村,只是离开时只有他一个人,而回来时却不知怎地多了一人。
“开封!”乍见易开封归来,武大爷是既惊又喜,当场抛下手中锄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来。“你是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初静他们急得都快疯了?”
“大哥!”十多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易开封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而沙哑。
“你——”瞧他一身风尘仆仆,满脸难掩的疲惫,
武大爷即使想为他的不告而别说些什么,最后也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陡然,一阵惊呼自易开封身后的传来——
“你不是哑巴?”
武大爷循着声音来源,这才发现跟在易开封后头,
做书生打扮的陌生男子。“你又是谁?”
“我?”书生指指自己鼻子,“这位大哥,你问的是我啊?”
武大爷嘴角—撇,“我不问你,难道问鬼?”
书生听他说得不客气,倒也不着恼,笑嘻嘻地回道,“小弟姓徐,单名一字骅,河西肃州人。”
“河西肃州人?”武大爷挑眉,转向易开封,“开封,这人是你朋友?”
朋友?易开封倏地—僵,抿起嘴不答声。
徐骅见他黑着脸不出声,尴尬之余自己解释道:“易大侠是小弟的救命恩人。”
打从被吴三桂抓进私牢后,他就已有今生只怕得在此老死的心理准备。因此对于十天前的深夜所发生至今的一连串变化,老实说,他还真有点难以适应。
“易大侠?救命恩人?”武大爷皱眉。
徐骅点头,“是啊!多亏易大侠仗义相助,小弟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日。”
他是事后才从其他一同获救的年长马师日中得知,原来眼前这个哑巴似的救命恩人就是名震一时的大侠易开封。
武大爷嘴角一句,笑道:“开封,你失踪的这几天,就是去带这个文绉绉的小子回来啊?”
“师父?”
由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让易开封回头,只见亚平正朝着他飞奔过来。
“师父,你回来了!”全然的惊喜写在亚平年轻的脸庞上。
“嗯。”相较于他的喜形于色,易开封脸上非但不见半点兴奋之情,反而看来还有几分突兀的沉重。
“这位小兄弟是易大侠的高徒吗?”徐骅好奇地问。
正因师父反常的脸色而皱眉的亚平分神看了眼出声的陌生人,“这位是?”
“在下徐骅。”
徐骅?亚平一惊。
他一脸的震惊让徐骅不禁起了怀疑,“小兄弟听过在下的名字?”
亚平没搭理他,愕然的眼光转向了易开封,“师父,你这是……”
易开封身子一绷,掉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神经粗得瞧不出他们眼神举止间的异样,武大爷跛脚搭上易开封的肩,“哪,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家去让初静安安心,别杵在这儿了。”
易开封嘴一抿,晦暗阴沉的眸里闪过几许挣扎。
★★★
砰!又一张椅子被他们砸坏了。
初静—手抱着被吓得缩在她怀里的女儿,一手拍抚着躲在她身旁怕得发抖的季乐,不发一语地冷眼看着吉家四兄弟一件件地毁坏屋里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