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于他的着急,初静说得慢条斯理:“我最多也只能帮徐伯向开封说说看,并不能保证他一定会答应,何况……”她看似颇感为难地蹙眉,“开封前几天才从江北回来,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走一趟西南,他恐怕会不太愿意。”
徐冀表情微僵,勉强道:“没关系,只要你肯帮我说服易大侠,不管最后他究竟答不答应,都已算是帮了我天大的忙。”
“那……”她拖长了尾音,“既然如此,晚上等开封忙完回来,我再同他说说看吧!”
听她应允了肯帮忙,徐冀心头悬着的大石方才得以落地。“那我就不多加打扰,如果你有消息,我就暂住在街上的客栈里,你差叔康传个话,我会马上赶过来的。”说罢便起身离去。
“大姐,你看师父会不会帮这个忙?”叔康回头问道。
初静不答反问:“你不是跟亚平到药圃田里除杂草,又怎会遇上徐伯?”
叔康被她这一问,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干笑两声,
“我……我现在就回田里去!现在就回去!”说着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
“大哥,我们刚刚为什么要特地绕到街上去?”叔康肩上挑着两担小种苗走在亚平后头。
好不容易赶在太阳下山前忙完田里的工作,兄弟两人正一前一后地走在回桑树坡的路上。
扛着锄头的亚平回头一瞥,“你刚吃进肚子里的那三个馅饼哪儿买的?”
叔康眉一皱,“街上买的咧!”
“那你说,我们‘特地’绕到街上去,是为了干嘛?”
听出他话里的轻讽,叔康先是—怔,随后恍然大悟地干笑两声,“是喔!那饼是我在街上买的……不对啊!”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他嚷道:“大哥,我记得刚刚明明是你先问我要不要上街买东西填肚子,我说好后,我们才绕路的耶!你怎么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
眼见推搪被拆穿,亚平耸耸肩,继续耍赖道:“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去,可没叫你一定得去。”
叔康眯眼觑他,“大哥,你别以我看不出你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我可是有注意到喔!”
“注意到什么?”
“注意到你趁我买饼的时候,一个人鬼祟地在街后来回,形迹相当可疑喔!大哥,咱们兄弟一场,你老实跟我说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就算你真的是去作奸犯科,我也会护你到底一—哎呀!”他发出一声惨叫。
收回打人的拳头,亚平没好气地说:“什么作奸犯科?”
被打得委屈,叔康皱着脸嚷道:“就算真不是作奸犯科,你也用不着打人嘛!”
“那是你欠打!”亚平横他一眼。
“你这样乱打人,我要去向大姐告状!”叔康不服道。
亚平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以为自己的恐吓生效,叔康顿时眉飞色舞,“哈!怕了吧?哼!看你以后敢不敢再乱打我!”
“你要告是吧?”亚平眉一挑,大拇指往身后—指,
“我们到家了,你要告就去告啊!”.
叔康哼了声,“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告状!”
“这我可没说。”亚平满脸无所谓。
什么叫“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看他这个个子大、嗓门也大的弟弟就知道。
叔康从小被他欺压到大,每次都嚷着要去跟爹或大姐告状,可是嚷归嚷,最后还不都是模模鼻子隐忍了下来。
“哼!”气愤地重哼几声,叔康头一甩,忿忿不平地绕过他走回家。看那气势,颇有今天非告他不可的模样。
亚平望着他背影,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大姐心情显然很糟糕,想必即使过了一天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叔康那笨小子这下跑去烦她,不被她刮—顿才怪I他坏心地想。
怀着看好戏的心态正要走入家门,猛地,—个黑影飞快地往他撞了过来。
“叔康!”被撞得胸口发疼,亚平火大地吼道。
撞到人的叔康简单地说声抱歉,还来不及说明原因就拉起亚平的手,顺道替他把手上的锄头往地上一扔,急急忙忙地拖着他往外走。
嗅出了—点不对劲的味道,亚平停止挣扎,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说:“叔康,你可以说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吗?”
叔康倏地停下脚步,回头道:“师父今天早上没到果园去,而是跑到武家田里找武大爷。”
“那又怎样?”
“有人看见他们两人好像喝了不少酒……”
“然后呢?”亚平挑眉。
“武大爷下午就已经醉醺醺地回他家了,可是师父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了解大概后,亚平点头,“大姐要我们去我师父?”
“嗯。”
亚平见他还呆头呆脑地站着不动的模样,一记爆栗敲上他脑袋,“那你还乖乖站在这儿?走啊!”
★★★
眼看太阳完全没入山头,天色也开始黯沉,兄弟两人找得更急了。
陡然,路边大树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将他们的视线吸引过去。
“师父?”两人相视—眼,立刻冲上前。
就在他们正要靠近倚着树干而坐的易开封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气随着凉风吹拂,迎面扑鼻而来。只见他紧紧将头埋在曲起的双膝间,壮硕的身子有点滑稽地缩成一团,躲在树荫下。莫名的,那蜷缩的身影看在两兄弟眼里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心底不由得泛起酸来。
兄弟两人互看了眼,然后带点犹疑地慢慢来到他身边。
亚平蹲了下来,“师父。”
叔康见他没反应,也跟着喊:“师父。”
他还是没回应。
两兄弟互瞄了下,亚平眼珠一转,示意要叔康先动手。
叔康扬起浓眉,为什么是我?
亚平冷眼回瞪,叫你去就去!
叔康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蹲子,一手穿过易开封腋下,试着用力扶起他。“师父,我们回家。”
像是故意和他们作对似的,易开封放软了身子,叫叔康扶得气喘吁吁却仍未能搬动他一丝一毫。
“大哥,你别在旁边看,快来帮忙咧!”叔康吃力地说。
亚平估量了下易开封现在的状况,随即拍拍叔康肩膀,摇手道:“扶不动就算了。”
叔康—听立刻放手,“那现在该怎么办?”
亚平沉吟了会儿,透着精光的眼睛一溜,突然决定道:“我看我们也只有去找大姐来了。”
“不要!”一只大手扯住作势欲起的他,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哽咽。
在旁的叔康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确定自己刚刚是真的听见了师父声音里的哭音——
师父在哭!
迟钝地领悟到这个事实,叔康诧异得差点掉了下巴。
他想,就算让他看到—头猪在天上飞,八成也不会比现在这个发现来得叫他瞠目结舌了。
亚平虽然也颇感讶异,可他的反应终究是比叔康多了几分稳重。“师父,你若是不要大姐过来,那让我们扶你回家吧。”
埋在双膝间的头摇了摇。
亚平抬头看了叔康一眼,喂!你问!
接收到他的命令,叔康尽避不服气,还是乖乖开口,“师父!”他小心地问:“你……你……”他先是支吾一会儿,咽了咽口水,然后才挤出一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话一月兑口,他赶忙捂住自己嘴巴,暗叫糟糕。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他怎么会问出这种蠢到极点的话?放眼整个瀣村,有谁敢不怕死的来招惹他师父?
“呃……”他尴尬地笑笑,在看到大哥责讽的眼神后缩了缩肩。“师父,你就当我刚才什么话都没问,我们再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