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年来都住在这儿吗?”
初静为他倒丁杯茶,”我们三年多前才搬来汉中,之前一直躲在两湖一带。”
“躲?”徐冀长长叹口气,“这朱姓子弟上百上千,要不是你爹写了那部要命的书,你们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当初那部书刚草成,涑民兄已预料到此书必不见容于异族皇帝,因此将书托付予另一名朱姓族兄,要他代为寻觅一处隐蔽之所加以藏匿,以流诸后世,而他自己则携家带眷连夜逃离吴兴,一来是为避祸,二来则是不愿牵累族人。岂知那位族兄非但没把书藏起来,反而将它高价转售胡州庄家,日后还因此牵扯出一桩文字大狱,这实非涑民兄托书当时所能预料的了。
“这几年我一直留心官府悬赏钦犯的公告,本来我还想既然他们年年都有贴出缉捕涑民兄和你们四个孩子的榜单,那想必你们应该还算安全……刚刚我听你叫景柽他们,用的都是假名吧?,”
初静摇了摇头,“那并非假名,而是爹为我们取的别名。我叫初静,景申叫亚平,至于景柽就叫叔康,景娴则叫季乐。”
“静平康乐?”徐冀领首赞成道:“涑民兄取的别名,用意很是深刻。”
这些孩子自小就跟着涑民兄流离辗转,隐姓埋名的生活过得自然清苦,再加上外有官府追缉,倘若往后日子真能如涑民兄所期望的静平康乐,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当他犹自怔愣出神之际,一旁本在摇篮里午睡的晴娃刚好醒了过来。
听到女儿初初睡醒呢喃不清的叫唤,初静走近摇篮,弯身一把抱起女儿。“这么快就睡饱了?”
“娘……”晴娃懒懒地窝在母亲怀里,似乎还有几分睡意。
看女儿一脸似睡似醒的可爱模样,初静笑着俯首亲亲女儿红通通的圆脸颊,“娘和伯公的说话声吵到你了吗?”
徐冀一回神,就瞧见这副舐犊情深的画面,他愣了愣,“景榕,这个孩子是?”
“徐伯,这是我的女儿,小名叫晴娃。”说着她低头看着怀中女儿,”晴娃,叫伯公。”
睡眼惺忪的晴娃看都没看人,只是顺着母亲的吩咐含糊地喊了声,“伯公……”
反观徐冀,他一脸的青白红紫可精采了。
“景榕……”他连声音都是抖的,“这是你的女儿?那……那你不就成亲了?”
初静点头,不打算回避即将面对的责难。
“可是……”在震惊过后,徐冀心中随之而起的是感觉被背叛的愤怒。“你不是已和骅儿定亲了吗?怎么可以改嫁他人?”
“嗄?”乍听这消息,叔康和季乐都吓了一跳。
怎么他们大姐以前和人定过亲?
“婚姻之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育,你与骅儿若非当初事出突然,早已拜堂完婚,可你现在这么做,你……你对得起涑民兄、对得起骅儿吗?为了你,骅儿他……”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初静!不好啦!”武大娘慌张的叫嚷阻断他可能接续的责骂。
她一跨进门,就急忙拉着初静往外跑,“不好了!不好了!”
初静虽一头雾水,但还是丢下也是莫名其妙的徐冀和弟妹,乖乖跟着她走。“大姐,怎么了?”
“哎呀!开封出事啦!”
★★★
耙偷他的猪?易开封一脚踩在小贼的脑袋上,恶狠狠地瞪着另一个被他踹趴到树干上的贼小子。
“你……快放……放开我!”被踩住脑侧的吉家长子呈大字形趴倒在泥地上,狼狈不堪地挣扎着。“待……待会儿我兄弟找人来……你就死定了!”
死定了?易开封危险地眯了眯眼,脚下稍一施力,立刻将他半颗头踏进泥巴里。
被踹到树干上的吉家三子目瞪口呆地看他把大哥的头踩进泥巴,吓得连吞了好几口干沫,脚软得连攀着树干也站不稳。
他们好像惹错人了……
“喂!你放开我大哥!“终于找到帮手,急忙赶回来的古家次子带着十多个持刀拿棍的朋友将易开封团田围住。
放开?易开封连看都不看围住他的那十几个家伙,很是故意地再多加点劲,硬是把还在蠕动的半颗头整个压进泥里。
“呜……呜……”只剩半口气的吉家长子呜呜哀鸣着,拼了命地挥动着手脚,做最后挣扎。
吉家次子眼看着他大哥即将灭顶,激动得抡起磨得锐利的柴刀,跨步一把往易开封头上劈去,“去死吧你!”
“啊!”围观的小伙子们眼见同伴当真动刀砍人,惊叫声一时并起。
易开封眼—眯。躲也不躲地看着那把亮晃晃的柴刀迎面砍下。
宛如变戏法般的,这刀锋恰恰好沾上易开封额上寒毛的那一刻,“砰”地一声,吉家次子莫名其妙地竟叫人给踹飞了起来。·
只见他在空中腾转三团后,整个人硬生生地趴跌到地上,像坨烂泥似的动也不动。
那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众人。
没有人看得清易开封是何时出的脚。而他们之所以会知道他是用脚踹人的,完全是因为他原本踩在吉家长子头上的那只踹人的脚,现在还半举得高高的。
基于求生的本能,吉家长子一感觉到头上压力消失,忙不迭地自泥地里拔起自己的头,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急急忙忙地揩掉堵住鼻孔、眼睛、嘴巴的泥巴,拼命喘息好补充肺里出缺的空气。
苞着来帮忙的武家长子跑到吉家长子身旁,好心地扶起他,“你还好吧?”
连咳了四、五声,吉家长子才哑着嗓子吼道:“好?好个屁啦!”
他忿忿不平地推开武家长子,对着跑来帮他的诸家兄弟骂道:“你们是来看戏的吗?还不动手帮我打死这家伙?”
众人一听,你观我、我看你的,没有一个人在看过易开封的身手后,还敢上前动手。
“算了吧!”武家长子看见大伙脸上显而易见的惧意,回头劝吉家长子道:“我想这事可能是误会一场,我看算了吧!”
其中一个小伙子也上前,“对啊!我看你们兄弟就当没买那头猪……”说着刻意压低了嗓音,“就算你们倒霉,被易家的巨人看上眼。猪被抢没关系,命比较要紧!”
罢刚吉家次子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说他们买的猪被人抢了,他们几个一听,还以为是村子北边山上的山贼下山来劫掠,匆匆忙忙地抄起家伙就跟着跑来救人,怎知一到这儿才发现,吉家次子口中的强盗竟是易大巨。
猪被抢?易开封耳尖地听到他们的耳语,霎时一把火自肚子里烧起。
“我抢你们的猪?”他利眼扫向吉家长子,吓得他是呼吸—窒。
“啊!”又是—阵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这次众人之所以会觉得惊讶,是因为他们本来都以为易开封是个哑巴,如今头一次听见他说话,自然诧异不已。
听出了易开封口气里的不以为然,原本就不相信他会抢猪的武家长子转头对也跟来凑热闹的武家次子做了个暗号,意思是要他回去找人来帮忙。武家次子会意地点点头,趁着大伙还在为“易开封不是哑巴”这事错愕不已的当口,悄悄地从人群里溜了出去。
“对!我们的猪就是他抢走的!”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的吉家次子撑坐起身子,忍着肚子上的阵阵剧痛指控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武家长子暗自为吉家兄弟捏一把冷汗,难道他们没瞧见易开封那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吗?
“我没乱说!”吉家次子坚持道:“我娘今天早上拿了十三两银子要我们到邻村养猪的那儿买头猪回来,说这是咱们桑树坡十多户人家合资买来要参加村子里中元普渡的牲礼。怎知我们三兄弟猪是买回来丁,可却在路上碰到了这个强盗,抢了我们的猪不说,还把我大哥和小弟打成重伤,要不是我机灵,回去找你们来,恐怕我大哥、小弟都要被他打死啦!”说着,为取信于众人,他眼角还真的掉了几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