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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梦恋恋 第15页

作者:渔阳

罗安显然不肯就此放弃,“还记得咱们在安庆认识的那对姐妹花吧?”

在第五衡决定定居四川前,两人曾经结伴同游过几年,北至蒙古、南到大越都有他们哥儿俩的足迹,而风光明媚的江南,更是他们最常驻足的地方。

不等第五衡应声,他迳自接下去说:“上回我在九江,碰巧遇上了其中的妹妹,你猜怎么着?那妹妹竟已是两个小女圭女圭的娘了!挺难相信她曾信誓旦旦说,不管多久她都会等你的,怎知几年不到,她就嫁人生子了。”

当时被那个妹妹看中的阿衡压根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无论人家怎么明示暗示,他都还是冷冷冰冰的不太理会人,害得人家姑娘是又羞又急,差点被气死。

“想想你都二十五了,倘若当初你真娶了那妹妹,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爹罗!”罗安语气满是感叹地说。

“大哥想说什么?”第五衡放弃逃避,抬头正视着他。

罗安抿了抿嘴,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为了女人而恨殷家的?”

第五衡面无表情,可是放在桌上的双手却慢慢紧握起来。

“是为了谢蓉蓉吗?”

“……殷三跟你说了什么?”他不答反问。

罗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该说的他都说了。”

“是吗?”那关于‘她’的事,他也说了?第五衡抿住双唇,平静的面具开始显露裂痕。“阿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既然无力改变什么,何不试着忘记?你为了这件事跟殷家决裂,不值得。”罗安婉言劝道。“殷三说,你姨母很惦记你,盼望着你有天能想通,回杭州去看看她老人家。”

姨母?这个陌生的称谓让第五衡微愣。

他都快忘了殷家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同他血亲的长辈。

“我姨母,她还好吧?”

即使痛恨殷家人,但对于在杭州殷庄作客的那几个月里,对他真心对待、照顾的姨母,他还是无法绝情到底。

“殷三说她很好。”罗安简单答道。

“那就好。”

罗安闻言挑高眉,“你就这么一句‘那就好’?真的不肯回去看看吗?”

第五衡再度沉默下来。

深知结拜义弟固执的脾气,罗安也不逼他。“二宝体内的毒素还没完全排除干净,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他好吗?”这才是最主要的重点。

“不!”伴随毫不考虑的一声否定而来的,是他脸色的骤变。

“阿弟?”罗安不解。

第五衡霍然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要我再救殷三的孩子,绝不可能。”

罗安忙拦住他作势欲离开的脚步,“为什么?”

“因为……”一抹残忍跃进第五衡眼底。“我的孩子因殷家而死,我也要殷家的孩子陪葬!”

他一说完,甩头走进内室。

“你这是在迁怒!”罗安喊道。

第五衡停住了脚步。

“你该恨的不是殷家人!而是伤你的那个女人!”无视两人间一触即发的紧绷,罗安点明他所犯的错。

第五衡脊梁倏地一僵,明显著得出来罗安的话对他所造成的冲击。

“你的孩子不是殷家人害死的,是邢个女人——”

“够了!”第五衡吼断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室。

你该恨的不是殷家人!而是伤你的那个女人!

第五衡懊丧地甩开狼毫笔,修长有力的手指不停敲打着桌面。他需要一些能使他忙碌不堪的事好驱散脑中不断回荡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在樟木书案上,今日求诊的病患不多,一过中午,整个医堂便只剩下他一人。

停止敲打桌面的动作,一抹深不见底的伤痛浮现他眸中,内心深处被他苦苦压抑的回忆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从未愈合过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来。

没错,他这是在迁怒。他承认。

因为恨不了她,所以迁怒于殷家。

为了逃开她的一切,他抛弃了远在长白山的故居,来到四川西北的这个小村落定居。原以为以青石村的偏僻落后,或许可以躲过杭州殷家无远弗届的势力,让他不再触及过去的伤口,怎知还是躲不过。又深又重的无力感压得他几乎窒息,他该恨她的!可是……可是在强烈恨意背后的重重思念却又缠得他难以挣月兑。怎会这样爱着一个他该恨的女人?她背叛了他、杀害了他的孩子啊!还来不及体会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就得面临着失去孩子的悲伤,他只是个平凡人,如何能承受这种痛彻心肺的恸?若不是他在无意中发现她贴身丫环兼茵为她煎的药有问题,恐怕终其一生,他都不会知道自己曾有过一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九年前在殷庄里发生过的一切仍鲜明的映在他脑海里,她的背弃、她的狠心在在啃蚀着他已伤痕累累的心。

他们说,她与二表哥是一见钟情。

然后,他想起了在殷庄后院里远远看到,她对二表哥略带羞涩的微笑。

他们说,是她亲口许的婚。

然后,他忆起了姨父、姨母在殷家家宴中,当着他与殷家众人的面,兴高采烈地宣布他们俩婚事的那一幕。

到了杭州姨母夫家的殷庄后,他们以男女有别为由,安排他与宁儿住进了不同的院落,无形中将他们的作息起居隔了开来。虽然不能常与她见面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在殷家上下一致和善、亲切的招待下,殷庄里的生活对他而言还算惬意。

头一次来到杭州这个热闹的大城市,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在大表哥和殷七哥的作陪下,他着实地把杭州逛了个彻底,痛痛快快地玩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偶尔可以从跟在她身旁的丫环兼蓖那儿得

知她的消息,却凑巧似的怎么也碰不着她的面。

起初他不以为意,但随着时间一久,他开始按捺不住相思之情,试着请求兼菌帮忙好见她一面。怎知他请托的话尚未说出口,便由兼富口中得知了她与二表哥的事。

显然犯相思的只有他一人,而她,早就变了心。

有关她与二表哥之间的恋情不断透过兼筐与殷七哥的口中传来,再加上几次他亲眼所见,渐渐的,他由全然不信转为怀疑,再由怀疑转成了肯定。

他气,他不甘,他怨,他恨,但那又能怎样?

爱一个人的心能改变得多快?才几个月的时间,那个口口声声说永不离开他。深深眷恋他怀抱的女人就变了心,将她的终身允诺给了另一个男人。

“该死的你……”他双手捂住了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嘶哑的声音逸出了指缝。“该死的我!”

为什么自己竟无法恨她?一滴滴的热泪自指缝奔流而出。

恨她!恨她!他咬紧了牙根,努力想要说服自己。

可即使眼见她喝下了打胎药,他再怨再怒,都仍生不了恨,更别说是事隔九年的今天。

五年的光阴累积成了他少年时代的深挚爱恋,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绵延至今,不曾间断。是她把阳光带进他的生命里,赶走了他内心盘旋不去的阴暗、孤独,也是她让他懂得爱一个人的喜乐与被爱的感动……

他用尽了全部心力爱她、疼她,将她摆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可是她呢?她是否真心爱过他?鞍谷里与世隔绝的生活让他们只看得见彼此,她是否就是因为他是她身边唯一的异性,才将依赖误以为是男女情爱?

为了得到她崇拜的眼光,他强迫自己做到无所不能,十一岁的他除打猎什么都不会,可为了不让她失望,他出谷向谷外的居民学种田、织布、煮饭、养牛……用尽一切方法让她只能依赖他、相信他,怎知后来这竟成了他作茧自缚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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