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此时被轻叩,司昼的声音穿透门板传入房内,“深雪,你在房里吗?”
西九条深雪盯着房门许久,“请进。”他舍不得拒绝。
“你一个早上都没出房间,小遥很担心你,所以拜托我来看看你,司昼开了门后只是站在房门口,并没有踏入的打算,她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房间,除了大量的书籍与床铺等应有的寝具外,别无杂物。
“我只是有点头痛,没什么大碍,谢谢你的关心。”他转身背对她,看起来像是为了倒水,但事实上却是因为他现在无法正视她。
“要我帮你叫医生来吗?”她往前跨近几步,看着他散乱的长发,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模,但在即将碰触到的瞬间,她退却了。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那头长发……都是谁在替他整理呢?是他自己吗?还是另有其人?想到有陌生女子边梳着他的长发边与他谈笑,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一股微酸。
“没关系的,如果有什么不适我会自己去看医生,麻烦你替我转告小遥,没什么事就暂时别来找我,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西九条深雪自始至终没敢回头,说罢,他走到床边坐下,“可以的话……请你先离开吧。”
他是在赶她走吗?司昼的眉梢微垂。他果然是讨厌有那种过去的自己吧?那天他那样温柔地安慰她,只不过是出自于下意识的反射动作,她还以为他或许有那么点在意她的,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算了,反正他迟早会因为史汀要杀掉小遥的事而憎恨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对不起打扰你了,既然你不想看见我,那么我会早点和先生一起离开这儿的。”语毕,她转身离去。
“等……等一下,司昼。”西九条深雪听出她误会了,连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拉回房内,有丝慌乱地想对她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放手,你弄痛我了。”司昼轻声道。
刹那间,她感觉到西九条深雪仍是个道地的男人,即使他的外表并不像,但从她手臂上清晰的五指印痕看来,他还是具备一个男人应有的基本力气。
“抱歉,但是我真的没有赶你和史汀离开的意思。”她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又替她倒了热茶。事实上,他巴不得史汀和她都留下,如果说流浪者真是非闯关才肯下手杀人的话,那么让他待在龙家大宅里等于是他还不会对小遥下手的保证。
司昼低头啜饮着茶水,“我以为你是在介意我的过去。”
“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应该介意的。”
她偷瞄他的表情,“正常人都会避而远之。”
“原来你觉得我像正常人?”他苦笑,“单就这头长发,我不知道被多少人的眼光嫌恶过。”
“你的头发很漂亮,为什么会被讨厌?”
“不知道我为什么留长发的人总认为我是变态、人妖,都已经长了一张很像女人的脸还留长发,分明是故意混淆视听……诸如此类的猜臆不胜枚举。”
“可是我很喜欢。”她盯着那头长发,那软得像一匹黑色天鹅绒,模起来的感觉,一定很滑顺又很温暖。
暖洋洋的感觉在胸口扩散开来,让西九条深雪先前焦躁不已的心情平静下来。“那真是抱歉,今天我还没心情去整理,现在可是乱成一团,他拉扯着几个纠结的地方,试图将其解开。
她连忙出声阻止,“别这么拉,会扯断的。”
“每天早上都得花上一个钟头去整理,偶尔还真想把它们给剪了。”
司昼微愣,“头发都是你自己梳的?”
“嗯,我总不能像古代的千金小姐,一大早还要两个丫鬟进房替我梳妆打扮吧?”
她释怀地笑了,“如果你相信我的功夫,今天就让我替你整理好了。”
“当然好,梳子就在桌上。”他从没想到这头长发会为自己带来这么意外的机会,让他与她接近。
她依言取来梳子开始替他整理头发。
透过镜子看她细心梳理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当他瞧见她那齐肩的头发,忍不住开口问:“司昼,你为什么不留长发?”她若是留了长发一定会变得更美。
“那是因为……”当初她不肯将头发留长是因为怕妨碍行动,可这种原因怎么能跟他说呢?
“史汀说你的发质不好,所以不管他怎么劝你,你都不肯留长,是这个原故吗?”那时候听见史汀的话真让他嫉妒,因为他竟然连她的头发用什么洗发精都要管,简直是故意彰显他和司昼之间的亲密嘛!
“有一半是这个原因没错……”她的指尖微颤,差点让梳子掉地。
“那另一半呢?”
“因为……先生也只留到齐肩,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刻意模仿他……”司昼轻声应道。
“因为史汀?”西九条深雪望向镜里的她,由于她低着头专心在打理自己一头长发,所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司昼……你很喜欢史汀?”这个问题问得他难受。
她偏着头想了想,“与其说喜欢他,不如说我是爱着他。”
他的黑眸在瞬间瞠大,音调跟着往上扬,“你爱史汀?”他就知道自己没弄错!
“是的,我爱他,”不知道深雪为什么那么激动,“以女儿、妹妹的身份爱着他,因为要不是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女儿、妹妹?那么司昼对史汀纯粹是报恩成份居多了?听见她的答覆,西九条深雪在松口气的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否则这大起大落的极端心情只怕会让他提早向阎罗王报到。
“深雪,怎么了?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先生?还是……”司昼停下手边的动作,不解地看着他。她发现只要她一提到史汀,深雪的反应就会格外激烈,而他那个样子,真的很像是在……吃醋。
会吗?西九条深雪他在吃醋?那表示他喜欢她,她可以这么想吗?她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在意他,如果他也跟她有同样的心情,那该有多好。
她的沉默让西九条深雪在瞬间有想要将一切说出来的冲动,但是一想到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所有话语硬是卡在喉问出不来。
“司昼,我……我对你……”他极力想将两人敌对的可能性抛开,但是身为四方侦探社一员的使命感,与龙家人对待他的恩情,使得他无法忽视这个隐忧,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司昼隐约感觉得到西九条深雪想说什么,但她却不知道他说出口之后,她应该作何反应?
不,与其说她不知如何回应他,不如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
夜深人静,龙家好似沉眠于初冬的积雪当中。
“先生,你什么时候要动手?”司昼坐在床边,看着史汀优闲地品味着咖啡,终于将藏于心中多时的疑问提出。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动手?”史汀放下手中的报纸,抬眼看她。
打从司昼在午夜时分来到他房间,那张堆满疑问的小脸蛋就已明白告知他她的来意。
“先生,你可以别对小遥下手吗?”她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
史汀走到她面前,拉了张椅子坐下,双手交叠靠在椅背上撑着下巴盯住她,问:“为什么?”
“因为……”司昼咬着下唇,不知如何启齿,她明白让史汀毁约是太过分的要求。
“你怕西九条深雪伤心?”他直接挑明了重点说。
她抬头,像首轻摇,“不只是这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他挑高一边金色俊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