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芸惊恐的看了看琼姨,又环视了四周,这里的一切是她所熟悉的,这里有她与母亲的记忆,还有砚伦的影子,她无法弃它而去。然而她深爱的人却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她为什么还要留恋此地呢?她犹豫、傍徨着,但是她无处可去,她不知哪里才能抚平她的伤、她的痛。
她是真的无法待在这个屋子,否则她又会情不自禁的想着砚伦,想到自己疯掉为止。
“搬来与我们同住吧!至少遇到什么事,也有人可以商量——,唉!”琼姨不经意的叹了一口气。
敏感的心芸,这时才恢复了以往的知觉,她发觉琼姨今天来此,有些不寻常,还有些意外。
琼姨的脸上亦是苍白的没有血色,更让人惊奇的是她的脸上一点浓妆也没上,白白净净的一张素脸,这与她往日是截然不同的,在以前她如果没有浓妆艳抹是绝不出门的,而今,是什么原因让她犹如此大的转变?在父亲四十九天丧事过后,琼姨仍是不改将脸上当作调色盘的乐趣,但是今天琼姨像是另一个人似的,让心芸猜不透她是怎么了?
心芸拉起琼姨的手,请她一起坐着聊聊,而后装着一副雨过天晴的模样。事实上,心芸觉得琼姨的事可能比自己还严重,否则多年的习惯怎么会在短时间内改变,况且,还亲自到家里来,这种种反常现象,不得不让她将自己的事先暂时踹到一边凉快。
“琼姨,原谅我刚才的失态。”
“我们不要这么生疏,好吗?”琼姨强忍着内心苦楚。
“琼姨,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心芸停了一下看了琼姨一眼后,才道:“你已经好几年不曾来这里了。”
琼姨点了点头,轮到她不知如何启口了。
“琼姨,你有心事,现在换你告诉我。”心芸牵起琼姨的手道。
“心芸,我想,我……我对不起……你爸爸了!”琼姨的口气是无助、是旁徨、是沧桑。
“我不懂,有什么事会与爸爸有关,就算你要改嫁,爸爸也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不是,是……是我把……把公司……搞垮了。”琼姨低着头将两只手掩着面,低低的啜泣着。“我找不到可以倾诉或者可以商量的人,我快疯了!我真的太大意、太信任身边的人,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她无法相信她的事业王国,将断送在她自己手里。
曾经她那么瞧不起心芸的处理人情世故之道,而今,自己阅历之深,竟也会阴沟里翻船,这真是始料所不及的。
“事情的始未,可以说给我听吗?”心芸站起身走到冰箱,拿出两瓶饮料,她相信冰凉透入心肺的冷饮,可以消除烦躁的心。
琼姨点点头,擦去自认懦弱的泪水。接过心芸手中的饮料,她突然觉得心芸仿佛是她患难中的朋友,虽然她知道心芸无法在金钱上帮助她,但是精神的慰藉也只有心芸才能帮她解除。
她很高兴,在今天此刻她们会像朋友,会像母女般的谈谈心事,而心芸也能宽容的接纳她,她真的感到愧疚。想起从前自己对心芸百般刁难,心芸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愿意倾听她的伤痛。
原先在五星级饭店遇见心芸时,她还担心心芸会掉头便走,没想到,心芸真的能做到不计前嫌的原谅自己的过去。
自从丈夫走了之后,她犯了严重的失眠症,每晚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好好的睡一觉,这种日子真是痛不欲生!也因这种病症让她带来事业危机。
琼姨疲累的揉着两边的太阳穴,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得让她好想一走了之,留下一堆恼人的事,随人摆布。
第八章
才四十几岁的人,突然一夜之间黑发变白发!心芸看着琼姨憔悴的神情及外表,她突然好同情琼姨。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吗?”琼姨幽幽说道。
心芸纳闷着,难道琼姨发生的事,是从那天在饭店碰面开始。“记得,你和几位经理与东升公司的董事、业务们吃饭,是不是?”
“我……我真的蠢得不知道那是一场骗局,而一步步走入陷阱。”
“怎么会?东升公司的声誉不错,应该不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吧?”心芸不解的问道。
“他们就是无所不做,只要有利可图,但问题开端是由李经理而起。”
“如果当初没有李经理在一旁煽火,我也不会如此热衷。”琼姨好恨自己为何不守成即可?为了利益薰心,给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事情是怎么回事,又从何开始呢?”心芸关切的问。
“当时在饭局里与他们相谈甚欢,彼此是想将台湾市场往大陆发展,毕竟台湾工资之高已是众所皆知的事。于是大家协议,由豪景公司出人,东升公司出资,以财力而言,豪景是无法与束升相比,但以技术而论,豪景可是不比他人差。”
琼姨停了一会,揉了揉疼痛的头,皱着眉继续道:“当看过一切企划之后,我与李经理决定去大陆勘察工厂一切,后来觉得甚为满意,于是等回来台湾后,准备将公司的新产品与美国一些大客户洽商,并继续与东升公司提出对公司有利的条件,没想到居然有人已捷足先登,抢了公司多年的客户。而此时东升公司竟莫名其妙的表示,上回企划案件取消。”
琼姨顿了顿又说:“那时的感受仿佛被人玩弄于股掌间,很不是滋味,于是我想找李经理询问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时,他居然早已预谋的举家移民澳洲,也在同时有消息传出公司新开发的产品居然在东升公司生产!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的击中脑门,一切事情我都被蒙在鼓里。”
“我找各单位的主管询问,才知道李经理仗持着我对他的信任,竟偷偷的将公司一些新开发而未申请专利的产品出卖,向东升公司谋取厚利。他也在我出国之后,安排东升的人到公司学习新产品生产过程。而东升公司能如此大胆的进入豪景,这都要怪我向公司全体同仁宣布,公司即将与东升公司成为母子公司关系,对于豪景公司的远景,是大家指日可待的,谁知道那只是个障眼法,遮人耳目,让人无防备之心。”
“这么说,那大陆方面的企划案只是一个诱饵,让你没有防备另一个危机?”心芸这会儿搞懂了,不然像琼姨这么聪明能干的女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被骗,更何况李经理又是自个儿人,谁会想到事情如此复杂。
对于现今社会一团糟,原来是一些唯利是图的人搞的鬼,心芸突然对李经理的为人极为唾弃。
“现在公司面临的是什么危机呢?”
“公司的客户全都给李经理出卖了。”
“那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再站起来的。”心芸鼓励琼姨,希望她不要被击倒。
“我也曾想过,可是一些重要干部全部给东升挖角了。”
啊!这种感受,怎么如此熟悉,这仿佛是曾经琼姨用在她身上的伎俩。如今,怎么琼姨也会遭遇同她一样的命运。那阵子的痛苦,心芸永生难忘,在她如此年轻的记忆里,已看清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望着公司财务赤字,豪景公司真的要断送在我的手里……”琼姨抖着身子,那瘦弱的身躯已取代她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
“别急嘛!琼姨,也许还有解决之道。”心芸脑筋转了转。
“我不想想了,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现在唯一解决的办法是——解散公司。我将豪顺所有的资金挪用至豪景公司的遣散费以及厂商货款,再偿还豪景公司向银行借贷的钱。唉!我真的太粗心了,自己人不相信却去信任外人,到头来竟让跟了公司八、九年的狗给反咬主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