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望着这栋高级住宅一眼,哀悼自己。从今以后,这里的一切终将随风而逝,没有父亲的背影、没有任何叮咛,更没有任何理由再让她踏上这里。没有……
她掩着脸,将多少年来错纵复杂的心情藉着泪水发泄,她将真真实实的与之告别。未来如何她无从去想,她知道的是她已一无所有,内心的落寞是需要时间去抚平的。
砚伦搂着她什么也不再说,让她尽情的奢泄。等她情绪稍微缓和后,他提议到台中去看她的好朋友玉薇,顺道散散心,也许有助于她摆月兑悲伤。
事实上,心芸也不愿自己的心思钻牛角尖的活在阴影下,她知道她还年轻,有太多太多的事等着她去做。世界之大,她也想让自己像只鸟儿般自由、快乐的飞翔,她也有自己的梦想,有朝一日以她的努力,盼能美梦成真。
于是她像孩子似的胡乱擦了脸,露出多日来不曾看见的笑脸,她抓起砚伦的手说道:“我是该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走出阴霾。”心芸感谢他的关心,
“我想我是该出去走走,看清生命的本质,了解生命的可贵,否则一旦蒙主宠召,一切的梦想终究成为泡影。”
“真高兴你接受我的提议。”
“不过,也要等父亲四十九天过后。”
“这我了解,这段时间我就先到便利商店打工,等时间一到,我们就有钱可以度假了。”
心芸对砚伦深感抱歉,因为她,害得他也遭到失业的命运。
而在砚伦的心里,却对心芸感到愧疚,无法让她在金钱上有很宽裕的享受。
心芸内心盘算日期,想想这个时候该是橘子探撷的日子,她也好久没看见闺中密友了,想到去年一伙同学到玉薇家去“打工”,大伙曾说看谁采得少,回台北请吃西餐。然而心芸志不在此,所以是倒数第一名,她的论调是,“我是一点一滴的体会农夫的辛苦,回去才会好好用功读书。”同学闻言,无不作呕、捧月复大笑。
如今,事隔一年重游旧地,那又是一番滋味点滴在心头。
玉薇到车站接他们,尤其是耳闻心芸的男朋友帅得可以和李奥纳多相比。因而不论如何,便竭尽所能的留他们在乡下多住几天。
有天饭后,玉薇带他们来到一处广场闲晃,他们玩着脑筋急转弯的游戏,“八仙去华西街,为什么只有四仙回来?”
只见心芸马上回道:“得了花柳病住院了!”
玉薇微笑的摇摇头。
砚伦不疾不徐的道:“答案是——四神汤!”
只见玉薇睁大眼睛,“你也知道呀?”
而这个答案反倒让心芸狂笑不已,直嚷嚷着,“有趣,真有趣耶!”
走到广场中,瞧见那里聚集了一大群人,待他们走近后,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反核设厂的事,在这里提出要求抗议,每个人的情绪激动,发表意见也十分踊跃激烈。
玉薇向他们挥挥手,指指前方,表示很有兴趣往里瞧。于是玉薇挤过人群走到前面去了,而心芸及砚伦则在外围观看。
“我真服了她。”心芸摇头叹道,她的手挽着砚伦的手臂。“在学校,玉薇可是出了名的好奇宝宝,像这种大型的抗争活动,她一定不会错过的。”
心芸话才说完,群众中起了骚动,原先静坐的人都站了起来,有一小群的人向代表设厂公司的人高声抗议,甚至挥动着拳头,和谈者则是想尽办法让躁动的人们安静下来。却见谈判上起了争执,人们激动的情绪竟一发不可收拾,设厂的资方看到此种场面,也惊恐的转身想走,却让人给拉扯纠缠。
警察在这场纷乱中,为了维持秩序,警笛声不断……
“现场一片混乱,玉薇怎么办?”心芸着急的眼神不断的搜寻着。
砚伦拉住心芸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玉薇。”他仍不放心的回头对她大叫,“答应我,别乱跑哦!”
心芸紧张的朝他猛点头,看着他穿越骚动的人潮,她引颈张望,直到看不到砚伦的身影。
砚伦往人群堆挤去,差点透不过气来,他很困难的挤出包围,却没有找到玉薇,等他看清自己正被一堆人推挤的往中心走时,心中一阵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
有人朝他身上拳脚打踢,适时的警笛声及警棍拉开他们,使得暴动离他愈来愈远。他没有注意人潮是如何四散逃逸,他仿佛看到一年前发生的事,有人拿着刀威胁他的生命时,在刀光晃动之际,他吃惊的张着一双大眼,刹那间看着沾满鲜血的手。
“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你等着瞧!”这句话言犹在耳。那一场无妄之灾,只因对方误认而惨遭胁迫,也让自己锒铛入狱。
心芸大树下焦急的等待着,只见人群仓惶逃窜,却不见砚伦及玉薇回来。她心急如焚的抓住一位急着离去的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那人惊恐的道:“快走,有人快被打死了。”说完即急忙跑开。
心芸霎时脸色惨白,她不顾一切的往反方向跑去,并大声叫喊着:“砚伦!玉薇!”
在仓惶中,突然有人用力抓着她的手,叫道:“心芸!”
心芸一惊,看着面前的玉薇平安无恙,很高兴的拉着她的手。往身边看去却没有瞧见砚伦,她直觉的问道:“砚伦呢??”
“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玉薇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
“他去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他是不是……”心芸不敢往下想,她急着要找到他,于是又往广场中心跑去,四周都有警察驻守。
远远的,她看到砚伦正和警察们交谈,他身上衣服有些磨损,心芸一颗心这才安心了下来。她走过去,才知道警察正在盘问他刚才发生群殴的事,等问清一切事情与他无关时,才让他们离去。
这时心芸牵着砚伦的手,来到玉薇面前。
“心芸,我很抱歉让你朋友因我而受伤。”玉薇看着砚伦脸上红肿一片,内心感到不安。
“没事的,别放在心上!”砚伦故作轻松道。
他看着心芸,两人相互凝视半晌,心芸顾不得许多扑进他的怀里,将所有的惊恐都化成泪水泊泊流下。
她无法接受在她失去父亲的同时,又要她失去砚伦,那么她铁定会疯掉。
“我没事,真的,别哭了,不怕你同学笑你吗?”
在一旁的玉薇,看着心芸哭得如此伤心,内心更加的过意不去,“我真的很抱歉。”
心芸抹去喜极而泣的泪水,走到玉薇身旁,握着她的手道:“我没有怪罪你,只是你让我知道……”心芸附在她的耳朵轻声说道:“此时此刻,我真切发现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砚伦。”
“我相信,刚才看你急得像什么似的,仿佛我做了什么滔天大罪,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玉薇看了看砚伦道,“能得到心芸的真爱,可是不简单哦!我们几位好友,就属心芸最挑剔,想她这辈子是注定要当老处女,没想到跑得比谁都快,你们两人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别让一群好友等太久哦!”
“快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再不然……”心芸恶作剧的说着。
“我懂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要我慢慢等!心芸,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朋友嘛!”玉薇哇啦啦的大叫。
心芸笑而不答,一路上扶着砚伦一跛一跛的走着,看在玉薇的眼里好生羡慕。
“你们俩卿卿我我的,不怕我吃味呀!”
“是要刺激你别再三挑四捡的,今早你妈提的阿亮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