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书河抬起眼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十年前父亲因肝癌过世,一个月后母亲自杀身亡,当时裳洛已经十五岁了,但那场车祸却夺走她对父母的记忆,而她伤愈的这段日子,他大半时间都待在台湾,虽她知道有他这个哥哥,但裳洛不会主动想问他在干么,而想当然耳爷爷更不会自已先提起。
“他……”罗书河斟酌着词句,“他很有才气、很骄傲、很深情,也很绝情。”
“好模糊。”罗裳洛将照片放回原位,“不过我想大概就像爷爷一样吧!”
“嗯?”罗书河有些讶异,他可从没拿父亲和爷爷比较过?
“因为他说你很像爸啊!可是我觉得你很像他,所以爸不就很像爷爷了?”罗裳洛理所当然地说着,却听得罗书河心里一阵讶异。
“因为你们很像,所以你再这么跟他拗下去是没结果的。”罗裳洛将罗书河的惊讶神情看在眼里却没点破,只是继续说道:“我向他说如果让我和你一起回台湾,我保证让你在两个月内处理完所有的事,乖乖飞回法国参加我的婚礼。爷爷已经同意让我去台湾。别骂我,”她马上举起手,阻止罗书河开口,慧黠地眨着眼睛,“处理事情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很多种结果。”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知道……”罗书河更讶异了,她怎会知道自己在台湾有一个牵绊?
“嗯,我想想啊!”罗裳洛歪着头故作思考状,“尹蓓芸,二十七岁,总经理秘书。还有什么咧?不好意思,不太记得了。”她微笑着起身,“好好考虑,别让佳人久等。”
“你……为什么想到台湾?”罗书河眯起眼,或许她并不是像他想象中一般荒唐度日,一事无成。
她一笑没回答他的问题,接着敛起笑容,“虽然你不是很喜欢我,不过你总归是我哥哥,也是爷爷的孙子。”
望着罗裳洛阖上的房门,罗书河再也无心回到公文上。他不喜欢裳洛,胡说八道!她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他只是不喜欢她待在爷爷身旁,乖巧得毫无主见的模样……但或许,他真的是误会了。
凌晨两点,音响发出最后一个声响,在定时器的控制下,休息去了。
尹蓓芸认命地起身,决定接受今夜再度失眠的事实,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想一个人想到失眠。罗书河。
严格说起来,这是个遥远的名字;严格说起来,他只能算是她的上司,还是前任的。
但她仍是想他,要了命地想他,在不见他的第十一天夜里,她因想念他而失眠。
尹蓓芸推开房门,准备为自己泡一杯热牛女乃,安抚躁动的情绪。
步出房门,发现隔壁表弟的房间灯还亮着,不禁心疼地摇摇头,端了两杯热牛女乃敲他的房门。
“请进。”楼乐寒冰冷无情绪的声音传出。
尹蓓芸推门而入,楼乐寒正聚精会神埋首设计图中,她静静地看一会儿后才道:“休息一下,喝杯牛女乃吧!”
“谢谢。”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眼光没离开设计图。
“你这次出差回来,工作似乎多了不少。”
“唉。”楼乐寒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拿起笔又修补几条线条。
尹蓓芸啜了口牛女乃,眼光不经意地扫到废纸篓里的一包牛皮纸袋,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阿姨又逼你相亲了?”
“有空帮我跟她说说,我才二十七,还小你半个月,不急。”他边修改边道。
“阿姨是不急着抱孙,只是着急你不交女朋友。”
楼乐寒心中陡地一恸,铅笔一震,画偏设计图,他沉默地拿起橡皮擦擦拭。
“还忘不了?”尹蓓芸了解地轻叹。
乐寒和她年纪相近,小时候是她的好玩伴,但家庭环境的特殊,让乐寒的个性逐渐趋于偏激,而她也和他渐行渐远。
有一天,她突然接到乐寒母亲的求救电话,要她劝劝乐寒。她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只知他因车祸住院的女友突然失去踪影,而乐寒为此几乎发狂,他会活下来是因为他相信那女孩还活在世上,只是从此他的个性由狂暴转为阴冷。
他远离帮派,但也不再接近任何人,退伍回来顺利考上大学,然后投身建筑界,沉默孤僻的他画起设计图就像发疯一般不眠不休,他获得无数大奖,逐渐在建筑界崛起,与他共事过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冷酷无情,不好相处,但她知道,乐寒其实是太过深情,深情到他已难以负荷,深情到快将自己逼上绝路。
“我想工作了。”手上的笔急速地在纸上动起来。这是个委婉的拒绝,是楼乐寒对外界筑起的一道心墙,这些年来,每当罗裳洛的影子闯入他心中,他便用工作来掩盖那不断泛起的心情,将自己累到一倒在床上便睡着,累到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但虽然他如此的想遗忘,可还是忘不了,脑中还是时常浮现她的身影。他忘不了她躺在血泊之中;忘不了她问他为什么不多替她想想。如果不是他那么不懂事,也不会……
尹蓓芸叹了口气,走出去阖上房门。
楼乐寒突然丢下铅笔,万分烦躁地冲到窗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八年了,他找她八年,依然音讯全无,她在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肯给他?难道她真的这么恨他?还是她已经……
“不可能!”楼乐寒闷哼一声,急急地重回设计图上,阻止自己的思绪缠绕上他无法承受的想法。
第二章
唔,好可怕!扮哥在办公室里都是这么凶的吗?
罗裳洛开始有些后悔跟来台湾,还坚持要到公司看看,眼前这个员工快被哥哥碎尸万段了。
“是、是总裁的意思……”慑于他的怒气,田习谦低垂着头呐呐地道。
“总裁?”他大掌在桌上一拍,“蓓芸直接隶属我,你也是,没有我的命令,你敢辞她?”
“是尹小姐自己递的辞呈……”田习谦小声地辩道。
“那她人呢?我还没批准……”
“是我批准的。”
一个老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吸引罗裳洛的目光,是葛宗荣,爷爷的老部属,她曾见过几次面。
“是总裁要我批准的。”
爷爷怎么没跟她提这件事?还要她有事没事就到公司绕绕,最好能到公司工作好接近尹蓓芸?罗裳洛微眯起眼睛,是谁在搞鬼?
“葛老!”罗书河见到他才意识到爷爷的强势压力,他是爷爷的俘虏,他无法违抗他的命令,他早该猜到爷爷一定是将一切都处理好,才会安心放他回台湾,爷爷绝不容许有他计划之外的意外发生。
幸好他与蓓芸没有机会开始,否则那会是多大的伤害啊!
罗书河挥挥手,疲惫地倒在椅子上,“都出去!习谦,把这几天的公文拿进来。”
“你还有心情办公啊?”罗裳洛没有跟着其他两人离开,反倒坐在他面前,一脸崇拜地看容他,“真是定力十足耶!”
“蓓芸走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才不咧!”罗裳洛摇摇头,“你把她找回来不就好了。”
罗书河苦笑,“我没有权利,这间公司不是我的。”
“以后不就是你的了。”
“裳洛!”
罗裳洛吐吐舌头,她知道她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不然就别让她回公司了嘛!老婆总是你的吧!”
是吗?恐怕不会是。罗书河知道当他向爷爷求救时,就已经将自己卖给他,这辈子他不再有任性妄为的权利,他不再只是罗书河,更是爷爷的长孙,天笠集团的继承人。而后两个身份远较前一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