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愠。“我什么都还没说。”
辛纯恩耸肩。“你身边的男人一向只有疆臣,既然出现了生面孔,不能怪我作合理的推测。你说『什么都还没说』,就是有话要说,是什么?”
“我要和他分手,彻底的。”她微微挺胸,语气却带着一丝迟疑。
“呢,终于想通啦?祝你成功。”
“……你之前都会阻止我。”为何她的反应也和她预期的不同?
“你希望我阻止你?”
罗妙靖哑口无言,辛纯恩望着研究音响的陈志旭,续道:“如果阻止得了,这些年你早就打消分手的念头了。这回是什么让你想分手?”
“我不想再和他这样纠缠下去,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妨碍彼此的人生,而且不管我做什么无理的事,他从不生气,他让我觉得……我在欺负他。”他的逆来顺受让她越来越内疚,深感自己的恶J`
“欺负他又怎样?是他自己送上门,你高兴拿他煎煮炒炸还是扔海里喂鱼,他都应该欢喜甘愿,你完全不必心疼。”
“我不是心疼。”罗妙靖不自在地变换坐姿。“其实我早就明白,他是华显洋的儿子,这件事不可能改变,我因为这一点对他生气并没有意义,但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没办法接受。”
“他也不是自愿当华显洋的儿子,你不能在这件事上头放过他吗?”
“我没办法……”她眼光有些飘忽。
“即使他爱你,为你付出这么多?”
“那真的是爱吗?”她反应得很快。“就算他曾经爱过我,应该也被我刁难到心冷了吧?他只是为了替父亲赎罪,才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不说『够了』,他说不定会把一辈子都赔给我,他就是这种老实的傻瓜……没有必要这样,他做得已经够了。”
辛纯恩审视她良久。“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我觉得,你没有真正想透,只是想为你们的局面解套而已。嗳,我忘了说,其实疆臣也来送我生日礼物,他比你晚十分钟到,现在好像在外头跟酒保聊天。我告诉他你也在这里,还带一个男同事,巧的是他也带了个女同事,一位杜小姐。”
她对错愕的罗妙靖盈盈浅笑。“他应该还在外面吧台那边,你们几位就在这里消磨一晚吧,今晚全部我请客。”
***
五分钟后,罗妙靖和陈志旭来到“晶”的大厅。她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直接冲出大门离开,视线却不由自主往吧台飘去。
华疆臣果然在吧台边。他身上还是白天工作时的衣服,“合鑫”的员工夹克和深色牛仔长裤,他和“晶”这种高档的地方毫不搭轧,又那么泰然自若,朴实坚韧的气质让经过的男女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杜思颖在他身边,右臂几乎抵着他左臂,酒保正在对他们解说什么。
罗妙靖瞟了大门一眼,走与留的念头还在她脑中迅速交替,不受控制的脚步已经将她带到他们身边,杜思颖刚好转头看见他们,轻呼出声。
“鹰鹰!我听那个美女老板说,你和我们公司男同事一起来,我在猜是谁,原来……”美眸在罗妙靖与陈志旭间来回,表情暧昧,对她眨眼。
这个暗示性的眼色让罗妙靖恼火。她自以为知道什么?
“我来送生日礼物,这里的老板是我们学校的学姐,我和店长都认识的。”她看向华疆臣。
“你以前都是她生日过了才想起来。”他的眼神就含蓄得多,至少瞥过陈志旭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今年我记得写在行事历上了。”华疆臣逼自己的双手安放在吧台边,不要一把揪住陈志旭衣领。
这几天他默默观察,已经确定是陈志旭主动接近罗妙靖,而她也乐于和他相处。他一方面吃醋,一方面开导自己,陈志旭对她的好感只是单方面,他相信她会拿捏住朋友的分寸,他不该干涉。
他是妒夫,不是狱卒。
“学姐说,今晚我们在这边的消费都算她的。”罗妙靖无视欢呼的杜思颖。“我想回家了,志旭要送我,你们留下来玩吧!”
“我也要回去了。我来送礼物而已,兔子是搭我便车来找朋友。”陈志旭只有机车,她单薄的身子怎么禁得起刺骨的冷风?
“天气很冷。你们都坐我的车。”
“那我的车怎么办?”
华疆臣一记冷眼让陈志旭闭嘴。“明天我载你过来骑。这里有停车场,不会被偷。”
四人上车,杜思颖很自然就挑了副驾驶座,那原本是罗妙靖专属的座位。
罗妙靖默默钻入后座,瞥见华疆臣从后视镜里凝视她,她扬唇,给他一个虚伪的灿烂笑脸。
杜思颖首先打开话题。“上山帮小朋友装计算机是什么样的情况啊?”
陈志旭道:“听老板说会受到当地人的热烈欢迎,应该很好玩吧?”
“我们不是去玩。”华疆臣沉声道。
“讨厌,你干么这么严肃嘛?我们当然知道重点不是玩啊!”杜思颖吃吃笑,拿皮包敲了他手肘一下。
华疆臣皱眉。杜思颖知道他要过来“晶”,吵着也要一起来找在这里工作的朋友,他才让她搭便车。他已暗示过她不要有这种不合宜的亲密举动,她却装傻地依然故我,有旁人在场,他不想让她难堪,只能保持缄默。
他瞟向后视镜,镜中的罗妙靖似乎看到了杜思颖的举止,她露出厌恶的表情,目光转向车窗外。杜思颖换了话题,讨论最近黑客盗卖个人情资的新闻,他很快注意到她用的都是信息科系学生才懂的专业用语,排挤罗妙靖的意图很明显,而陈志旭想换话题,杜思颖都听而不闻,径自滔滔不绝。
罗妙靖似乎浑然不觉,一径望着窗外。她在想什么?华疆臣凝视她,夜色黯淡她的容颜,她反映微光的眼瞳如终年黑暗的深海,他想潜入,探索秘密。
有许多次,他试着和她谈起二十年前的恩怨,希望引导她发泄情绪,她总是不想谈,被他逼紧了,她干脆逃远,或者勾引他上床。她宁可和他,不愿和他讨论情感和内心。
她像土地,紧紧掩埋秘密,但它不会发芽,只会持续毒害她的心灵。
他只好扭曲地寄望这种畸形的关系,能逐渐疗愈她内心的创伤,还给他从前那个慧黯可爱的女孩。有时他信心十足,认为情况终将好转,有时他觉得这是奢望,他根本救不了她破碎的心。
罗妙靖没心思理会杜思颖的挑衅,只想着该如何和他提分手?
以他的顽固,要说服他等于试图拖拉一座山,她猜得到他的响应,他不要分手,他要化解她的臼结,他们只是“暂时分开”,他仍爱她。
而她,还爱他吗?
她不知道。她感觉混乱,两年前的震撼似乎烧坏了她的感情神经,她不断激怒他、伤害他,她的某个部分故障了,她察觉到自己不太正常,却无法克制。
他说他很强壮,不怕她伤害他,但他也是个人,心也是血肉构成,受了伤会疼痛,想到她的反复无常究竟如何地践踏他,她懊悔,也心疼他的傻。
她不想再伤害他,不论他还爱不爱她,爱不能当作伤害人的借口,这是父母留给她的最后教陈志旭和杜思颖先后下车。副驾驶座一空,华疆臣便道:“妙妙,来前座。”
“不要。”座椅上肯定还留着杜思颖的体温,她拒绝。
华疆臣也不勉强她,红灯了,正好行经偏僻的道路,四周没车,他还是踩煞车,停在白线前。后座飘来一个迟疑的声嗓。
“疆臣……我有话跟你说。”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