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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笏画颦 第5页

作者:未稚

水沁泠无奈笑道:“多谢修大人方才没有戳穿小女子。”心下又要叹息连连,果然是她道行不够啊,纵然骗过这世上所有人,也绝对瞒不过他的眼。这个男人啊……太聪明,太可怕。

修屏遥眉眼轻佻,径自伸手去抚她颈间的墨玉,“一个人若因一件宝器而无敌,那么这件宝器定然比这个人更容易受到侵害。”所以她故意用这墨玉当挡箭牌,才能减少因自己智慧过人所承受的风险。他的眼里浮出赞赏之意,“你又何必谢我。我看中的人,若连这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还能替我办什么事?”

而他之所以一眼看中她,是因为她的答卷,因为她的字——那行云流水的清隽字迹犹在脑中回旋。纵然她表面上虚与委蛇,她的字却绝对不会造假!

那寥寥几百字,却是她的骨骼,她的灵魂。

“你道,我究竟何时才能撕开你的面具呢?”说话间,那个男人的气息已经喷洒在她的颈项,极近的距离,极度危险的诱惑。水沁泠茫然睁大眼睛,任由他的手指把玩着她的发尾,胭脂色的桃花唇一张一翕,说着清晰刻骨的话,“水沁泠,你可知道我有多牙痒,有多想……吃掉你呢。”

水沁泠缩了缩颈子,像是怕痒而细细轻笑起来,“呵呵,瑶池琼浆玉露,便是因为凡人尝不到,才更幻想其滋味甘美诱人。”而她又岂会不知?修屏遥之所以愿意留她在身边,不正是因为想要看透她,甚至牢牢掌握住她吗?

如他这般骄傲张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绝不容许有挑战自己智慧的人出现,而一旦那个人出现了,他想尽办法折磨蹂躏对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呵……”修屏遥暧昧低笑,可那笑容竟像是咬牙切齿的控诉。他的唇紧贴着她的颈项,似乎还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他真想——真想咬开她的血管,尝尝里面的液体究竟是甜是涩!不错,他简直太想让她屈服,太想将她捏在手心里狠狠把玩了,可越是看不透她他反而越是兴致盎然——

待墨楼中深藏不露的她,马车上坚韧不屈的她,别人眼前娇憨温顺的她,甚至是此刻,面对他放肆的轻薄调戏也不迎不拒的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又或者,其实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她。

思及此,修屏遥眸中的暗色又深了一层,手指松开她的发尾。

“修大人……”直至颈间的压迫陡然撤离,水沁泠才小声吐了口气,“时候不早了,修大人明日还需上早朝的。”

修屏遥撇嘴哼了一哼,“我若不愿上朝,谁能强迫我不成?”如今皇帝昏庸,而朝中官臣貌合神离,纵然鸾姬太后垂帘听政力挽狂澜,也拿他没法。修屏遥闲闲地支起下巴,兴趣还逗留在她身上,“可别怪我不曾提醒你,女人若是一直憋气闷肝,是会加速衰老的。”试探到现在都不见她露出任何尖锐的神情,她的脾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憋气倒是不会,”水沁泠抿嘴一笑,露出小小的酒窝,“我不高兴的时候,会扎小人。”

“哈、哈……”修屏遥笑到不可遏止,万千风情飞扬眉梢,春意丛生,“扎小人……哈……”

水沁泠低眉不语,暗暗在心里道了声:只有这一次,我可没有骗你。

夜色如蔻。

“日起纷尘褪,余风尚逞威。空中无水住,偏有乱花飞。噫呼,偏有乱花飞啊……”

水沁泠一面清闲地哼着自编的五言辞曲,一面沿着苍苔小径朝南而去,偶然途经一片无树无花的浅草地,却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

落入眼帘的是一所朱漆半旧的书斋,鎏金牌匾也被蒙上一层灰扑扑的浮尘,因为占地极广反倒更显得比别处寂寥了些。借着微薄的月色,水沁泠绕着书斋踱了一圈,发现书斋南北两面的草色黄绿分明,像是故意被分隔开来。

有点蹊跷啊……

水沁泠蹲去抚模苔草,指尖猛然一颤,缩了回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她又赶紧起身往前走,隐约有男男女女的嬉闹声从远处高楼上传来,浮躁的气息弥留在空气里,那笑声便像是漂浮在云端里的,好不真切。

“不成风气。”水沁泠叹息摇头。先前还觉得这留香苑清雅别致,等进来了才知是上当。那白墙野薇的古朴纯粹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小小一间别苑之后引出九曲回廊,越往里走越能体会到纸醉金迷的奢靡无度,原来这留香苑根本就是那些达官权贵风流消遣的地方!

水沁泠淡淡瞥过一眼,那窗户也没关严,里面纵酒豪赌的情形都叫她一览无遗了去。

笔意让她留居在此,却不交待任何事宜,真不知道这位修大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水沁泠的视线逐一从那几位身着官服的男人身上扫过,眼里的流质倏然变凉,那个人——

“陆尚书今日怎么也有兴致来此?”

“我看是被家里的母夜叉赶出来的吧?哈哈……”

屋里面的吵闹声掺杂着赌牌声一片混乱,水沁泠眯细了眼睛,还未瞧清那位“陆尚书”的模样,不妨自己的耳朵被旁人一拧——

“又吃糖了。”

暧昧的气息萦绕在耳际,更因沾了一身的脂粉香气显得分外缠绵蛊惑,水沁泠不大自然地撇过脸,“修大人。”这人属猫的吧,走路都没个声音的吗?

“哦、呀,”修屏遥也不撒手,满眼调笑地看着她,“还是偷吃来的。”

也不知道是谁偷吃腥了呢。水沁泠忍不住在心下嘀咕。瞧他那黑发凌乱,衣衫半敞的风流模样很自然地令人猜想到他方才做了什么,“咳,”猛然被他似笑非笑地睇来一眼,水沁泠赶忙将视线撇开,“今晚……月色不错啊。”

她讪讪赔笑,抬头才发现月亮早已躲进云层里去了。

“嗯?”修屏遥的手指改为捉住她的头发,也是不轻不重地扯了扯,“你常落发?”

“……”不必问得这么直白吧?水沁泠继续讪笑,“修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子掉头发与动脑筋的频率几乎相等。”所以没事不要再考验她的智力了,看着一地的烦恼丝她也很烦恼的。

“嗯、哼?”修屏遥稀奇地瞧着她。他说话总会有些故意的抑扬顿挫,挑逗人似的,“都说热闹的大街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他这次倒是给她留了些面子,没将后面半句说出来,只是他的面部表情却远没有那么含蓄,“原来竟是真的,哈、哈……”

水沁泠牵了牵嘴角正要说什么,忽闻里屋一阵嘈杂,夹杂着男人的骂骂咧咧,紧接着“嘭”的一声,不知是谁的后脑被按在窗槛上,震得窗前的几枝石榴花一阵乱颤。

“发生什么事了?”水沁泠微微探过脸,赫然看见窗纸上一摊血迹,里面两个戴着官帽男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一屋子的灯火缭乱中分明听见有人喊着:“陆尚书!快住手……”

是那个人……水沁泠若有所思地看向修屏遥,“修大人不去理?”若她没猜错的话,这里聚赌寻乐的官员应该都是在这位右大臣手下办事的。

修屏遥无动于衷地撩了撩衣袖,一笑即去,“由着他们闹吧。”

“可是——”水沁泠刚要开口,那个男人竟已潇洒地转身离开。宽袖一掠竟生生带走一阵香风,枝头的几朵浴露石榴花便被抖落了去,又似乎那花原本就是绣在那衣裳上面的,牵丝攀藤的也一并随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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