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儿低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他似乎不像在骂人。
她没答话,他就当自己没说。“回房里拿件披风。”
江梨儿这才抬头,不解的望着他。
那双眸子多好看呀!什么时候会在里头瞧见自己的影子呢?贺斐忱一边叹气,一边解释:“你要去美味食坊吧?我送你去。”
她愣住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还以为他很讨厌她的。他总是说很难听的话,总是跟她生气,可是,他却一直帮她。她生病的时候是,现在也是。望着他,她的心茫然了。
“快点。”贺斐忱又道:“天已经亮了。”
说的是,杏儿应该快到了。江梨儿点点头,快步回房。
成都城里什么都有,没什么新鲜事。
江梨儿当然见过马,也有好几次差点被马给踩死。那时她还小,常常在街上钻来钻去,要不是福大命大,早就没命了。可是,这是头一次,她居然坐在马背上。
风儿呼呼地在耳边吹着,熟悉的街道在两旁奔驰而过,这些平日她要花好多时间才能走完的路程居然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到达,而且还不用气喘吁吁。她真的好惊讶!如果可以,也许她也该去买匹马,然后,买辆马车,
娘和杏儿就不用整天走路,她们一定会好开心。
贺斐忱低头,发现江梨儿那双漂亮的眼又失去焦距,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就像采花露水时一样笑咪咪的。为什么她对任何人都能够笑嘻嘻的,唯独对他却是又惊又怕?难道就因为他一开始的恶行恶状吗?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不,他在想什么呢?他和小梨子才不会这样,就算她心里有什么不快,他也要用尽心力,让她改变先前的想法。
一面想着,贺斐忱拉紧缰绳,停下骏马,江梨儿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往前晃去,她还以为自己就要落地了,但贺斐忱更快地揽住她。“小梨子,该回来了。”他唤回她的心神。“已经到了。”
待他将江梨儿抱下马,她还愣了一下,靠在他的怀里,她的脸都红了。
她是在干什么啊?怎么一直胡思乱想?娘说得对,人一旦闲着,就会出事。
她这些日子在贺家实在太闲散了。
江梨儿快快地推开贺斐忱,将装了花露水的竹筒拿进美味食坊,门口已经排了几个早到的客人。
“五舅!”
林味荣看到她,马上笑了。“梨儿,你来啦。”
江梨儿点头,将竹筒拿给林味荣。“不好意思,今儿个晚了。”
林味荣一向疼爱江梨儿,那舍得苛责。“怎么会?我说你倒是早了。”
他看看街角的男子。“真是个俊小子。你啊,也别当差了,这样好的人,生病的时候肯为你送水,这回又送你来,早点嫁了吧。”
江梨儿对外宣称自己是到大户人家当差,因为是全日的工作,所以无法兼职,吴三、林味荣本来就当江梨儿是自家人,所以一点也不在意。
丙然是他。林味荣的话让江梨儿的脸都红了。“五舅,您别开玩笑了。”虽说他帮了她不少忙,可是,她记得很清楚,他的心上人是迎春阁里的小桃红。光这样想,江梨儿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心头也好闷。
这孩子还真是老实,这样就脸红了。林味荣拍拍她的肩膀。“明天起,五舅要上山找食材,露水拿来了就交给小三,他会帮你交给杏儿的。”林味荣为了求新求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歇业,四处搜集新的食材,等他再度开张,生意就更好了。
江梨儿点点头。“谢谢五舅。梨儿知道了。”
她向林味荣道别,转身走出门。
屋外,太阳升起,日光四射,贺斐忱正在喂马——那匹高大的骏马像个孩子似的舌忝食着他手里的乾草。
晕着光影,他看起来真是耀眼——俊朗的面容、颀长的身形,加上炫目的光影,犹如神祗——江梨儿看得傻了,这就是他的笑脸——他在笑,笑得好开心,真是好看哪!她想着。
下一刻,他回过头来,笑容未减。“回去吧。”
江梨儿点点头,觉得他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就算她对贺斐忱的印象稍稍改观,也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夜里,当他总是不请自来地晃到她房里,这时,江梨儿的笑容又凝住了。
天啊!他怎么又出现了?说实话,她从来就不是个健谈的人,虽然幼时爹还在的时候,曾请先生教她认了些字、学了几首诗,但是,除了女红、烹饪,她啥也不会。她不知道为什么贺斐忱会这样喜欢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的景致好吗?如果是,她可以退让。还是因为有别的原因呢
她烦恼的想着,可惜她问不出口。对她来说,阻碍她工作的人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小梨子,你好像不欢迎我?”
闻言,江梨儿皱眉。她能承认吗?这家伙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不过叫小梨子总比叫小姐适合她一些。坦白说,当秀红叫她小姐的时候,她总是心虚得不得了。
贺斐忱说是这么说,还是进屋坐下。他已经习惯一进门就逛到她这儿。
当然,江梨儿是没有以前怕他,可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他就是喜欢到她这儿来,只因就算她不开口,瞧瞧她也舒服。反正,她也还醒着,陪他聊聊又何妨
她能点头吗?江梨儿放下正在绣的红盖头,两只双飞的蝴蝶已经快要完成,颜色鲜活得像要飞出来一般。她知道今儿个恐怕又做不了什么事了。
才倒了杯茶给贺斐忱,他忽然道:“我肚子饿了,陪我吃点宵夜吧。”
现在几时了?厨房还有人吗?真是太任性了。江梨儿叹气。“梨儿知道了。”
可,说是这样说,江梨儿一走就是半个时辰,贺斐忱的笑脸渐渐退去,最后青筋都冒出来了。正想发火,江梨儿推门进来,双手托着食盘。
“为什么是你端来的?秀红呢?”这是怎么回事?整个贺家都没人了吗
对上他怨怼的眼神,江梨儿有些无奈,解释道:“不是秀红的错,我没叫她。”大家都睡沉了,她自己做又有何妨
贺斐忱伸手,瞅了汤面一眼。扑鼻而来的香气早就勾动他的食欲,加上这面里切细的肉片、菜叶,红红、绿绿搭配得宜,光看着就让人舒服。
拿起汤匙、筷子,才吃了一口,就无法停下来。
“真好吃的面!”贺斐忱模模肚子,觉得好幸福。他家的厨娘一直是个高手,但记忆中,好像也没这么好吃过。看来,这厨师另有其人。
他投来的目光深沉,却不带怒气,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原来也有好看的时候,如果他能一直这样看着她,那该有多好。江梨儿一面想着,一面陪笑脸。
“你想张婶煮得出来吗?”
江梨儿笑笑。因为不想说谎,只得别开目光。别说她只是个外人,就算她真是这个家的大小姐,这么晚了,她也不好意思要人起床做事,只得自己动手了。可,厨房里什么都没,幸好张婶还留着一块炭火,她在橱里找到一些剩下的食材,随意煮了一碗什锦面。幸好能够交差。
“好啦,吃饱了,也该睡了。”贺斐忱从眼角瞥见她心虚的笑脸,那双杏眼正飘到她的绣篮里。贺斐忱拿起她的绣篮。“不许再绣了。这个交给我保管。”她的身子才刚好,他不要她太操劳。
“为什么?”江梨儿好急。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做!她一直就在等这一刻呀。
她还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夜,她的房里老亮着。连日赶工忙这事?大清早又得到花园收集花露,她是人,不是铁,总也要休息一下吧?“家里多的是人手,不少你一个。再说,就算没人,不会找外头那些绣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