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信谦挑挑眉,没有说话。
方欣玉还是看着他,觉得五年前的信谦又再次回到她面前。
五年前的他,就像现在一样不喜欢说话,但那时他难得开口说话的语气与表情,是无情绪的,不像现在,他的表情和语气总会有些泠漠。
“我还以为我们会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把酒言欢,无所不谈呢。”她轻轻说出她的想法。
“我倒是没想过会再见到妳。”
听出他话中的谴责,她愧疚的低头不语。
当初她是怎么和信谦失去联络的?她也忘了,只记得刚开始还有书信往来,偶尔还会通通电话;后来她搬家,而后家里又发生重大变故,等到一切都平静后,她再想起昔日好友时,他早已不知去向。
她无法反驳,也不敢抬头面对他的责难,只缓缓说出她的歉意:
“对不起,我当初是有苦衷的。其实,我从没忘记过那段和你们这些好朋友度过的岁月。”
毕竟,那曾是她生命中最无忧无虑、最自由自在的日子。
牧信谦看着她低垂的头,察觉出她对他的生疏;如果要等她和他熟稔起来再对他倾吐心事,恐怕他早已入殓,于是他决定自己探寻答案。
“听说妳父母过世了?”他带着哀悼询问。
没料到他会问她这种事,情绪不禁有些失控。
她猛然起身,看着地些微激动的说:“我累了,请你回去吧?”
牧信谦看着激动的她,凭着过往的交情,他有些明白她心中的结是什么了。
既然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也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牧信谦起身,点点头缓缓道:“我先走了,明天办公室见。”
“不送。”
她站在客厅,看着牧信谦走出家门,带上大门后,才颓丧的跌坐在椅上。
心头突然传来的阵阵抽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只能以双手用力按住胸口,忍住疼痛。
在生理与心理的痛苦夹杂在一起时,她不禁开始啜泣了起来。
在她带着绝望与痛苦陷入昏厥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她需要温暖与安慰。
当她浑身酸痛的在沙发椅上醒来时,看看手表,才发现已经八点了。
无奈的叹口气,她拖着疲累的身躯洗了个冷水澡,收起失控与悲伤的情绪后,准时到公司上班。
来到公司,才刚踏进三十楼,就被等在电梯口的藤野浩司拉住。
“欣玉,妳来了,副总裁在等妳呢。”
藤野浩司边说话边焦急地要将她拖进副总裁办公室。
“现在﹖还没九点啊。”方欣玉任藤野浩司拖着她,不忘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确定自己没有迟到。
“我忘了告诉妳,副总裁是习惯八点半就来上班的。”藤野浩司有些气恼自己的大意,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会忘记告诉欣玉!这下好了,肯定会吃牧信谦那家伙一顿排头。
“八点半﹗天啊!你居然没告诉我!”方欣玉不禁抬高声调,谴责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向信谦解释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骂,藤野浩司已经将她抱到副总裁办公室门口。他敲敲门后立刻将门打开。
“副总裁,方小姐来了。”藤野浩司说完后,立刻逃难似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方欣玉回头看着关上的门板,不禁瞠目结舌。
他不是说要解释吗?这就是解释?
来不及多想,牧信谦的声音就在耳际响起:
“妳迟到了,方小姐,难道妳不知道妳的上班时间吗?”他坐在办公桌前冷冷问道。
她转回头,无辜答辩:“总经理没有告诉我。”
“这不是理由。身为一个助理,有任何问题都应该要自己主动询问上司,而不是冀望上司把什么事都钜细靡遗的告诉妳。”他不客气的指责道。
方欣玉不服气的在心底臭骂藤野浩司和牧信谦一顿,但嘴上仍维持礼貌与恭敬道:“是,我下次会注意。”
“下午我要到新竹开会,一点准时出发,记得带计算机。”他简单交代完毕后,拿起一叠文件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这些文件在一个礼拜内全部完成建档。”
方欣玉收下他递来的文件,恭谨的允诺。
“现在,妳有一个早上的时间。”
他说完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方欣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替他关上门后,不禁有些无力的靠在门板上。
看来她是接了一份苦差事了。
没空多想,她强自振作的叹口气,开始工作。
下午一点过后,牧信谦果然准时出现在三十楼,而方欣玉已经在办公室外恭候大驾架多时。
“走吧。”
他丢下这句话后,立刻转身就走。
她连忙提着计算机跟上,但仍礼貌的走在他身后不说话。
他在电梯口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在身后的她一眼,又调回视线,开始吩咐道:“下午开会时的会议记录,妳要详细记下。回到台北时可能已经晚上了。”
她答了一声,没有说话。
反正她已经有心理准备要过没日没夜的生活了。
走出牧氏企业大楼,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开到她和信谦身旁停下。
她看着眼前的豪华名车,不禁轻声问:“我要坐这辆车吗?”她没料到会和牧信谦坐同一辆车,而且还是这么高级的车。
为什么以前的他总是走路上课呢?害她根本就没想过他曾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牧信谦背对着她,所以她没看见牧信谦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没等司机下车帮他开门,他已经径自打开车门,看着她道:“上车吧。”
方欣玉看着他,带着些微犹豫及不安,缓缓坐进车里。
牧信谦跟着上车,坐到她身旁,关上车门后,车子便往前平稳驶去。
坐在价值非凡的名车内,方欣玉有些飘飘然。
相信大多数的人都只看过这种车,却没机会坐过,如今她居然坐在这种名车里,教她怎能不兴奋呢?
牧信谦看着她一脸的满足与恍惚,猜测她现在在想什么。
“妳在想什么?”他轻轻问出他的疑问,话里没有冷淡,只有好奇。
“我第一次坐这种名车。”她毫无防备的说出她的心声。
等到她惊觉自己失言时,连忙转过头去看着她上司,想象着对上一张生气的脸。
没料到她对上的竟是他深沉的笑容,害她诧异得无法思考,只能怔怔的紧盯着他难得一见的笑脸,无法言语。
他缓缓收起笑容,调回视线直视前方,没有说话。
她眷恋的看着他的侧脸,终于不舍的转回头,心底却怎么也甩不去他那温暖的笑容。
她怎么了?今天不过是她和他重逢的第二天,为什么她会那么在意他的一切呢?因为他是她的上司?还是因为他是她的昔日好友?抑或有别的原因?
一堆问号在她脑中转啊转,却没有答案,只让她更加头昏而已。
幸好牧信谦没让她有太多时间多想,他开始和她谈公事,还为她解释了手提电脑中的一些重要档案。
终于熬到新竹,在新竹科学园区某家大厂开了场会,冗长的会议散会后还被厂商拉去参观工厂。离办厂,吃完晚餐,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回台北的车程中,方欣玉坐在舒适的车上。不禁有些昏昏欲睡,忍不住,她勉强睁开眼看着一旁的牧信谦,无力问:“我可以休息一下吗?现在已经下班了。”
昨晚在沙发椅上睡得并不好,所以今天特别累。
牧信谦看她疲累的脸一会儿,才轻点头。
得到他的首肯,她才放心的闭上眼,开始补眠。
当她沉沉睡去后,牧信谦才敢转头看她。
此刻她一点防备也没有的在他眼前熟睡,而除了眼袋浮肿、满脸倦意外,她看起来还是跟五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