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吹,万山如沉睡,阳光透过云缝射人段惜钰半睁的眼。
天地之间,犹如神女不慎撒落的胭脂膏粉,染得云霓绚烂斑烂。
“香香……真想让妳看见,此时此刻的苍穹多美丽。”他合上湿润的双眸,眼角的泪滑过嘴边的血……
金陵的冬天寒风冰冷。香香懒散呵气,眺望远方。日子仍得过下去,再伤心也必须熬过。
段惜钰离开之后,她变得喜欢爬上屋顶,仰望辽阔的天空,幻想云朵是他的轮廓。
金陵没有海,所以她见不到水天一色的景致;因此她无法知道,云与海究竟会不会有相合的一天?
“小姐,消息传到了!段惜钰带段嫣然人娥眉山将她交由……l禀告情况的人是司寇家优秀的探子。
香香点头示意听见了。段嫣然被交给谁看管她不关心,只想知道,接下去段惜钰有何打算?
“他没什么消息吗?”
“……没有。”回答的有些迟缓,似乎有所隐瞒。
香香扫探子一眼。“回去再探。”
“香香。”司寇飞烟走近,与手下交换一个无人能察的目光。
“我没事,你别担心,动不动就往我这跑。”香香笑对司寇飞烟说。
“妳瞧妳的眉头,从没展开过。”司寇飞烟仰望着坐在屋顶上的妹妹。“妳教我如何放心?”
香香叹息,眼神柔和。“哥,你说他会好好的吗?”
“段惜钰?”司寇飞烟暗自心惊。他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段惜钰从峨眉山的金顶坠落,大概凶多吉少了。
“我以为只要爱他,他就会响应我的感情。”香香双手抱着膝盖。“我努力过了仍得不到他,但除了我,他能否遇到待他更好的人?”
香香轻声问兄长,眼神黯然。“如果他因段嫣然的关系一辈子遭世人排挤……怎么办?”
司寇飞烟忧烦不已,无法说出段惜钰坠崖的消息。“香香,妳听哥的话。妳并不是非要这个人,世上还有无数的选择,失去这个人,不代表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晓得,别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香香收紧环抱自己的力量,想笑,眼泪却一直掉。
“没事的,没事!”她拼命安慰自己。“我才没那么爱他,既没生死相许的盟约,又不到如胶似漆的地步……”
她与段惜钰,只是彼此心动过而已。
“是呀……”司寇飞烟见她哭便手足无措。
“哥,我大概只是从小喜欢他,又一直得不到他,觉得不甘心才这么难过。”香香半哭中笑,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妳说的也有道理……”司寇飞烟无话可说。假如欺骗自己能令她不伤心,他愿意请全城的谋士帮她找理由。
“嗯……我未必非他不可,未必……”香香嘴角上扬,泪水却像雨落个不停,安慰自己的话突然中断,她一怔,随即哭出来。“可是……”
可是当时,她是真的爱他。
为他掏心掏肺,不留一丝余地。此生她不会再为另一人如此费心。直到现在,两人相处时的甜蜜依旧清晰,丢不掉也抛不开。
辈看流萤飞舞的夜晚,他为她弹琴的夏雨午后。她即使不再爱段惜钰,也无法忘记,短暂的相处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香香……”司寇飞烟没了主意。
“哥,你坦白跟我说,他怎么了?”香香泪眼逼问他。
“……他,”司寇飞烟垂下头。“他掉下悬崖了……”
“哪个悬崖?”香香屏息。
“峨嵋金顶……”他说着,脑中盘算着如何阻拦香香去找段惜钰。
“峨眉山的金顶。”香香面色微变,神情却镇定。
她认识的几位前辈,好像就住在那附近吧?
斜阳夕照,庭院落花无数,众人围在段惜钰身旁等着看他拆掉纱布后,脸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的脸好了!”赞叹声四起,还不忘表扬某人。“你的手艺不错!”
“手艺是形容厨师的吧?我这叫医术!”治好段惜钰的人不满叫道。
这几句话让段惜钰晓得自己的容貌恢复了,不由绽开笑容。
惊艳的目光立时全聚集在他脸上。
“本就是个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美人,现在还原你的脸,又是面如芙蓉、眉如柳了。”一手抬起段惜钰的下颔,司徒边赞叹。“真是漂亮极了!”
“前辈,男人不计较这些的……”
“你听听自己的话,越说越心虚!不计较外表?那你为何在治疗之前不敢照镜子?”
“我……”段惜钰哑然,接过司徒递来的六角棱镜,镜子映出他无瑕的容颜。“全恢复了!”
“你的精神也好多了,陪我下盘棋吧!”司徒取饼棋盘、拂开尘埃。
片刻过去,黑子白子逐渐布满盘面,战况逐渐激烈。
“你的棋路……”司徒仔细观察段惜钰的布局。“顾虑太多,总是先将我所能想到的路都封住……不够洒月兑,与你的为人一致。”
“前辈……”段惜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这样就行了!”司徒停手道:“我已知道结果。你的伤已痊愈,未来有何打算?,”
段惜钰眼神幽深,一张信笺递到他眼前。
“拿去。”司徒交出香香送来的信。
段惜钰一震,紧张的浏览信纸。“她知道我在这?”
“她认识不少人。”司徒瞟向远方那群人,个个都与香香有或深或浅的交情。
段惜钰失笑,眼望天色。“原以为,我住的太湖已是世间最美的地方了-沙鸥、孤岛、渔帆、落日、霞光、月色,无一不动人心弦。”
“峨眉山的美,与太湖不同。”
“是的。世上美丽的地方很多,但现在,让何地方都比不上司寇家后山那片林地。”同赏流萤飞舞的夜,她令他心酸又迷醉的笑容。
“前辈,喜爱一人,心会痛吗?”
“喜欢她却得不到她,或许会因此疼痛。”
“我爱段嫣然时是快乐的,一颗心纵然忽上忽下,却不会痛……”等遇到了香香,他变得比孩童还脆弱。
“喜欢的人不同,感受亦不一样。”
段惜钰的视线离不开薄薄的信笺。“她真不开窍……”
他一直看着,眼眶泛红。每个字看了四遍、五遍、六遍、七遍……都不厌倦。
“如果我带她到峨眉山或太湖,和她一起分享这些美景,她是不是会笑得快乐一些?”不再让他有心酸的感觉?
信上除了交代各位前辈找他、照应他外,还提起请他们说服他回心转意……香香至今仍不肯放弃希望。
“你们在做什么?”有人夺过段惜钰手中的信笺。
司徒说:“他正问我该怎么办。”
那人皱眉,告诉段惜钰。“你躲在这烦恼有用处吗?该怎么做,是要自己决定的嘛!”
大嗓门引来别人,又一人抢过香香的信。“这小子成天窝在阴暗的角落,发呆似的一言不语,等他睡着了竟满口不停的喊着香香、香香……”
众人的调笑令段惜钰脸皮微红。听别人提起她的名,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甜。
“段惜钰。”司徒唤回他的注意。“即使你是笨蛋,也能学着逗你心爱的人开心,让她欢喜。一天不成,你就学一个月;一月不成,你就学一年。一辈子下来,你所爱之人就算临死前才真正开怀,你仍算成功。”
他的话胜过炎炎夏日里的雷雨,平息了段惜钰的烦躁。
“一辈子才快乐一次?我没那么笨吧?”
“你问我我哪知?去吧!将你心爱的人带来,是谁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