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提起手想打他,却意外触及他柔暖的眼光-瞬间,她的力量全无。
无法抗拒的,她把手放入他掌心;他带她出阵的剎那,她像从黑夜月兑身而出,踏入有他的光亮世界,曾有的无助,都留在脑后。
夏日落到西边,山林间,草木吐露微妙的芳香。
香香挪移着石头,按着方位一块一块排列得错落有致。
嗯……第八十八道阵布置完成!
她开心的告诉远处的人:“段公子别忙了,我今天设置的机关没那么容易就可破解,你还是去休息吧!”
段惜钰陷在屋外的阵局内,狭小的空地竟处处暗藏陷阱。
“海市蜃楼的棋盘阵,独孤家的盘丝阵……”他越细查脸色越难看。“南天宫的五行阵……”
五步之中,景物错乱;十步之后,天地动荡。他困在阵内,进退两难。
“呵呵。”香香的笑声不识时务地传来。“有些阵我自己都从未闯过,公子小心点走呀!”
她得意的笑脸本应惹人嫌,可那股子嚣张气焰,却被天真可爱的神态消弭了,段惜钰实在无法动怒。
“万一妳陷入其中走不出来,怎么办?”他好风度的问。
香香摇了摇手中一堆纸。“我有解说图。”
段惜钰哑了,索性转身回房不与她-般见识,身后却又飘来她甜甜的声音──
“公子慢走。晚上我再托人送去最新的阵图,明天与公子一起切磋。”
香香的连番刺激,终于挑起了段惜钰的脾气。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随手移动门外的几个布局,改变了阵式。
香香见状变了脸色,急忙冲过去,却被突变的阵局阻住了脚步。眼见他改变阵式后漠然进屋,她慌了。
他会不会讨厌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香香无措的困在阵内,不断反省。
喜欢一个人,是否该随时随地的讨好他、顾念他,以他为重?稍微捉弄他、气气他不行么?
她不晓得走进屋的段惜钰移往窗口,在暗处观看她烦恼的神色,几乎着迷了。
她困惑,他莞尔;她惆怅,他惘然;她恍惚,他的眼起了迷雾。
段惜钰举手抚着自己的嘴唇。当时,那个溢满爱惜的吻已烙在他心底,再不能磨灭。
清夜中,明月代替日光照着大地。
饼了两个时辰,香香带着一身的狼狈走进段惜钰的房里。
“饭菜、汤水、碗筷!”她把食物和餐具重重放到桌土,催促窗前的人影。“吃饭了!”
段惜钰转过头。香香长发散落、衣裳脏乱,如经历过一场激战。
“知道阵局难闯了?”他极力按捺着心中的怜惜之情,语气力持平淡。“把门外的阵全撤了吧!”
香香为了进屋送饭,在变幻无方的局内反复打转,不仅摔疼了身体,更耗尽了体力,整个人伤痕累累。
“我不会害你,等你的伤痊愈了,我会让你离开。”她收回脾气,好言好语。
段惜钰心知劝说无望,遂改口问:“妳在司寇家是什么身分,竟能作主?”
“保密。”要是说了,他一定用爬的也会爬走。
“当我见了妖娆,问他便知。”原本急着找师弟是想了解太极会的现状,如今却是急于想问清楚为何把他丢给司寇家?
香香暗自嘀咕:“暂时不让你见他!”
段惜钰举杯正欲饮水,映着容貌的水色徐徐晃进眼帘,震住了他-手微抖,水洒落。
他的脸毁了。
精致的五官仍在,但肌肤却被无数的伤疤分割。段惜钰不解的看着香香,不懂她为何不怕、亦不在意他残缺的外貌?
香香发现段惜钰举起手覆住毁坏的脸,赶紧安慰他:“独孤前辈正提炼药膏,半个月后会送来,定能使你脸部的伤痕变淡!”
“男人脸上有伤不是坏事。”他将香香忧心的神色尽收眼底,视线转向她脏乱的衣裳──必定是在阵内弄的。
“幸好妳没伤到脸。”段惜钰注视着她,不禁起了悔意,暗骂自己不该与她斗气,变了她的布局。
香香微感窒息,他的关切打乱了她的情绪。
段惜钰笑问:“向你们买情报需要什么代价?”
“你想得到谁的消息?”香香心跳渐乱,脑中重复播放着他的柔暖神态,驱之不散。“段妖娆?段嫣然?”
“妳。”声音宛如纯净的秋水,清澈滴在她心湖上。“妳绝对不只是婢女。”
“原先是,之后遇到贵人提携。”香香闪躲着,逃避他探索的视线。“这个、我家小姐叫我送给你的……”她匆忙掏出袖袋里的东西……
“手绢?”段惜钰一听是她家小姐,只瞄了一眼,手却不动。
香香摊开手绢道:“你看,有朵晒干的桃花绣在手绢上……”
“我不要。”他若送她东西,她可会像对待她家小姐的物品一般爱惜?
香香无视他的冷淡固执的说:“你再看一看这朵桃花!”
那是当年两人相遇的湖畔桃树下,他亲手送给她的桃花!
“妳家小姐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收!”段惜钰收起和颜悦色。
香香皱眉。哼!他吃的东西全是她亲手做的……他不知情而已!
她含嗔的眼波扫去,无意中撩得他心弦发颤。
段惜钰急着别开脸,从脑海里排抹去她的音容笑貌,努力维持心境的平稳。可惜她的芙颜早巳在他体内深植,融进血液了。
回味她娇嗔的眼波,他全身的血液便往上冲!
“你脸红了?”香香像见了怪物似的。
段惜钰苦了脸,只有摇头摆手;真实的感受,却一字都不能透露。
夏雨,狂暴的从天空泼下密密的银丝,一条一条笔直的落在地面,激起无数水点飞溅,积水的大地泛出涟漪。
香香搬着一箱东西推到段惜钰脚边,弯腰取出一把伞。
“给你。”她仰视他的笑脸无比纯洁。
段惜钰取饼,打开端详。“紫竹柄、六十八骨,上等好货。”
香香接着道:“我家小姐让我交给你……”
“拿走。”他立即推却,手才动,身子忽然僵了。香香细心的观察他。“手又疼了?”他四肢均受了伤,节气一变,筋骨就酸痛。
“你别动,我帮你推拿。”她跑去取药酒,奔到他身旁撩起衣袖就要动手。
段惜钰没有拒绝,由着香香纤手温热直接烫上他的手腕、关节、手臂……和每寸肌肤。全身暖和了,心也跳得失去控制,沉陷在她的呵护中。
“妳待我这么好,是因为妳家小姐的命令么?”段惜钰很在意。
香香略感羞涩,轻声反问:“我真的对你很好?”
“太过了。”他承受不起,却沉沦了。
“可是我想再待你好-些……”她不自觉说出心声。
段惜钰眼中浮出错愕。
香香倏地收回神智,解释:“你是重要的客人。”他一颗提高的心又落下。“我明白。”
“听说你会弹琴?”她主动为他按摩脚。
他也不避嫌。“那是我最擅长的事,比舞刀弄剑更拿手。”
明知该回绝她的贴心照料,可是他习惯她了,无论是昏迷时,或是清醒后。
香香把药酒揉进段惜钰的肌肤里,随后洗净了手,从箱内搬出一具七弦琴,放到他手边的桌面上。
“这是我家小姐怕你闷,特地为你准备的琴。”
段惜钰沉了脸。司寇香香像条鸿沟般横在他与她之间。
“拿走。”他把长琴推到桌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