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怕她会冷,他张开双臂环抱住她,本意是想带给她温暖,可是自己太过于“凹凸有致”的排骨身板,弄得她很难受。
悦宁皱着眉头,转侧了好久才找到舒适些的位置。
嗯,他一定要变得壮实起来!梅笑白在心里暗暗的发誓。
他还要成为一个济世救人的绝世名医,再不让疫病夺去千万人的性命,更不要发生为了阻止疫病蔓延而杀人烧镇的惨事!
睡意像会感染似的,梅笑白很快的也感觉到眼皮沉重起来。
“不能睡,我得守着……”梅笑白拼命的提醒自己,可他的体力早就严重透支,强烈的倦意很快就整个俘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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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壁印上了第十三个血手印时,四只满是污泥的手终于攀上了井沿。才从井里爬出来的两人,立刻被眼前的一切震慑住了——
马棚、客栈、店铺……曾经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繁华的三清镇被烧成了一片焦土!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幸存的几堵断垣一残壁昭示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梅笑白似乎看见自己从小居住的小山村,也变成了这样的一堆焦土和瓦砾!
“你没听说吗?那些蒙古魔鬼见人就杀、见屋就烧,一个活口也没留。”
“好惨哪!都烧成一片焦土了,听说那里面的人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
霎时,之前听到的各种传闻纷沓而来。
之前他仍能残存着一线希望,告诉自己传言都不是真的,他的家人仍然活得好好的:可——现在看着这遍地的焦砾,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也许,他的家人真的已经不在了吧!下一刻,一种强烈的孤独戚席卷了他。
“梅笑白,你怎么了?觉得很冷吗?”见他一脸惨白,悦宁抱住他想给他温暖。
“我的家人都死了,现在我什么都没了。”梅笑白止不住颤抖。
“可是你还有我啊!”她下假思索的道。
“你?”他惊讶的望她。
“是啊!还有我。”悦宁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小手挪到他心脏的位置,“你告诉过我,只要我们在这里记着他们,他们就不会真的死去。””……嗯,我说过。”
“那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满满的呢?”悦宁满怀期待的明眸望进了他的。
“嗯,真的暖暖的。”她掌心所蕴含的热力驱散了他内心的冰冷,他的心不再是如坠冰窟了。
“我还要把娘亲分你一半。”悦宁忽然语出惊人。
“分给我一半?”发现自己失去亲人明明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却忽然觉得好想笑。
“嗯,这样的话我和笑白哥哥都有娘亲了。”她一脸认真的道。
“好。”他无法不被感动。
他们的生命是家人用命换回来的,就算是为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他们应该活得更好、更珍惜生命才对。
“笑白哥哥,我想带阿爹回扬州。”悦宁拉拉他的衣袖。
“还是别惊扰他老人家了,就让他在这入土为安吧!”梅笑白劝说道。
郎士业躺的那个地方已经被层层叠叠的瓦砾与灰烬覆盖了,一切都已烧成了灰烬,就算他们能扒开瓦砾,也无法将骨灰从灰烬里分离出来。
“可是我舍不得阿爹。”她呢喃。
这么做可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可是悦宁的心里仍会觉得不甘心。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那深爱着阿爹的娘亲,说她爱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你在这等等,我去去就来。”梅笑白灵机一动。
他来到郎士业最后躺着的那块地方,撕不自己的一片衣摆铺在地上,伸出手揭开覆盖在上面的瓦片和碎石,露出下面的灰烬。
“宁儿的阿爹,我们这就带你回扬州。”他捧起一坏灰烬,轻轻的放在布上。
“阿爹,宁儿带你回扬州去。”悦宁蹒跚着定过来,跪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一坏灰烬捧到铺开的布上。
“宁儿的阿爹,请你保佑我们去扬州的这一路顺顺利利的。”梅笑白一边祈祷着,一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阿爹,你保佑……”她伏倒在地泣不成声。
“宁儿你别哭了,你阿爹就在这里,你能带他回扬州了。”梅笑白将这些灰烬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才将小布包放在她的手里。
“阿爹,宁儿这就带你回家去。”她接过小布包,流着泪唤道。
“路途遥远,咱们的行动得快些。”唉!他最讨厌生离死别的场面了!看见她哭泣的样子,他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嗯。”悦宁一边将小布包放进怀里,一边摇摇晃晃的想站起身,才起身,脚踝一痛,就又跪倒下去。
“你怎么了?!”她这样子可把梅笑白给吓坏了。
“我的脚好痛啊!”悦宁的额角满是冒出来的细汗,细致的五官更是皱成了一团。
“别怕别怕,快让我看看。”他嘴里安慰着,手已经卷起她的裤子。
她的右脚踝连同小腿整个肿起,脚踝的部位更是变成恐怖的紫红色!就算他再不懂医术,也知道这种情况很严重。
“很疼吗?”他的脸色难看极了,自责自己竟没注意到她受伤。
“其、其实还好啦!”悦宁努力装出没什么的样子,可是她不知道惨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的虚弱。
“我们马上就走。”就算离这里最近的小镇也远在百里之外,那些蒙古人更是随时都可能会回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开。
“好。”悦宁抓着他的胳膊勉强站起来,可是受伤的右脚只是虚踏在地上,已是疼得受不了了。
“我背你。”梅笑白蹲在她前面。
“我、我很重的,阿爹他总笑我是秤砣。”望着他并不算宽阔的背脊,悦宁有些犹豫。
“没事儿,你别看我长得瘦,其实结实着呢!”梅笑白拍拍自己的后背,打趣地道,“该不会是你舍不得分我半个娘亲了吧?”
“嗟,小狈才舍不得呢!”她噘嘴嗔道。
“既然舍得,那就上来啊!”
“这可是你说的喔!真要压倒了我可不负责。”悦宁一边嘟囔一边爬上他的背,张开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别光顾着说话,小心抓稳了。真要是掉下来我可不负责喔!”梅笑白学着她的语气逗她。
“我才不会这么差劲呢!”她嘴里不服气,一双手却抓得更紧了。
“出发上路啰——”梅笑白背着她离开了三清镇。
其实他一点都不结实,凸出的肩胛骨还顶得她的身体好痛,可闻着他身上混合了罗汉香钱的独特气味,悦宁忽然觉得眼前这单薄的背脊是这么的安全、这么的可靠、这么的……
“笑白哥哥,如果你觉得半个娘亲还不够,那我愿意把娘亲都分给你。”悦宁在他背上蹭啊蹭,终于构到了耳朵的位置。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啊!”梅笑白嘴里呵斥,眼角却不禁湿润了。
“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她不服气的争辩。
“那也是傻话。”
“哼!”
在前途茫茫未知生死的半路上,梅笑白忽然发现他那颗空荡荡的心里被一个叫作郎悦宁的女孩填满了。
第三章
四年后,扬州城南门。
到了制粉的时节,遍布大街小巷的香粉铺子又开始忙碌起来。扬州城整个沐浴。在一片馥郁的芳香里,只要站在城门口,就不时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城门口,等待入城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长龙中,梅笑白下意识模一模挂在颈间的罗汉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