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衣滑过他手掌的感觉,就像抚过她的肌肤般,梅亦白心魂为之一荡,下意识的想要留住这种感觉。
“怎么了?”感觉到小衣被他的大掌掐住,她美丽的凤眸不解的望向他。
“没、没什么。”他赶紧放开手。
这一回小衣终于回到她手里。
薛家丝纺一向只卖上品,而供两位女主人穿的更是上品中的上品,这件小衣虽然有些残破,却丝毫不损它柔滑的质感。
画伊发现手中的小衣被洗得很干净,就连破损的地方也被人修补过了。
恍然间,她似乎看见一双小麦色的粗糙大手,笨拙而又专注的在小衣上留下粗大约针迹……
小衣是女人除了肚兜之外,最贴身的私密衣物,只要一想到他曾经揉搓它、补缀它,画伊就忍不住绯红一张俏脸。
对了,她那件绣着风荷的肚兜又在哪里呢?
她想询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是,她又不能不问,因为那肚兜上绣着她的闺名,如果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
画伊越想越无措,一张小脸更像火烧似的。
这次事出突然,他身上带的钱本就不多,加上这些日子的食宿和看病,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梅亦白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两人各怀心事,房里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又再次陷入尴尬之中。
“你……”
“我……”又一次不约而同的开口,又一次不约而同的闭上嘴。
沉默再一次笼罩,可跟之前相比又有些不太一样,空气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悄的萌芽发酵。
一种陌生的压抑感让画伊很是不安,她悄悄的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对上那双炽热的眼眸。
“妳刚才想说些什么?”梅亦白先开了口。
“没什么,我只是想睡了。”画伊随口掰了一个理由。
可话说出口她才恍然惊觉,对于一个昏睡好几天的人来说,这理由还真是没有说服力。
“我……”她期期艾艾的,不知道如何圆谎才好。
“我抱妳上床。”梅亦白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很自然的走上前去,伸出手要抱她。
“我自己可以来……”画伊慌慌张张的退开一步.
不料却一脚踩到拖在地上的被角,幸亏梅亦白眼捷手快一把抓住她的细腰,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妳没事吧?”
“没事。我可以照顾自己,我会小心的,真的。”她又羞又窘,连眼眶都有些红了。
“有没有伤到哪里?让我看看……”看见她随时要放声大哭的样子,梅亦白还以为她真的伤到了,不假思索的就在她身上模索起来。
“别,求你别这样!”画伊拚命推拒着。
终于,大滴大滴的泪水自美丽的凤眸里掉出来,顺着白玉般的面庞落在他的大手上。
“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看看妳有没有受伤。”梅亦白停下手,生硬的解释道。
画伊惊慌的样子刺伤了他,而她灼热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却像在他的心上烫出一个个大窟窿。
“画伊是有夫婿的人了,我不能……”虽然他们还没真的拜过堂,可是名分早在她十五岁那年就定下了。
男女授受不亲。画伊坚信她的做法是对的,可看见他眼里受伤的神色,她竟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刺痛。
“梅亦白……”她安慰的将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上。
“别。”梅亦白后退一步,拒绝了她的碰触。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画伊想向他倾诉自己的想法,可——
“妳放心,我不会再逾矩了。”他苦涩的道。
虽然沈大夫和其它人都以为他是“卢郎”,可他一直都很明白,她在昏迷中仍念念不忘的“卢郎”根本就不是他!
扒下“卢郎”的外皮之后,他梅亦白不过是个山贼而已,就算他再喜欢她又如何?一个打家劫舍的山贼根本就配不上她这样美好的女人!
懊死,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妳好好休息吧!”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说出这一句,随即就像旋风似的卷出了房间。
原来这就是被拒绝的滋味啊!
她的指尖上仍残留着他的温度,鼻端仍能闻到属于他的气息,耳朵仍能听见他关切的话语……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雨夜,他拖着受伤的腿将自己背下山去。虽然那时她的脑袋已经烧得有些胡涂,却仍记得那宽阔的背带给她的莫大安全感。
虽然路途艰险,随时都有滚下山的危险,虽然他们还得时刻担心山贼会追上来,虽然他自己的伤也很严重,虽然……可那一刻她是真的相信这男人会保护自己,绝对不会将自己丢下!
也因为如此,当她的小衣在他面前滑落时,她感觉更多的是尴尬、是羞恼,而不是单纯的恐惧。
此刻,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幕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受伤的表情更是刺痛着她的心。她好想抹去他那心痛的表情,就像她渴望抚平他眉间的皱褶一样!
“唔……”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马上就是有夫之妇了,不能再因为另一个男人而意乱情迷,就算只是想也不应该啊!
睡吧!也许一觉醒来后,被他搅乱的心湖就能恢复平静。画伊拖着脚步来到床前。
可她却发现想要兼顾受伤的背和受伤的手指安全爬上床,以着俯卧的姿势,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哦……”当她又一次粗手笨脚的弄痛自己时,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
真是要命!
她眼前浮现娘亲手里拿着厚厚的闺训,苦口婆心的碎碎念——
伊儿,难道妳忘了娘亲曾经教过妳,大家闺秀要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
她应该反省的,但一想到“行不露足、踱不过寸”这两句,她就好想大笑呵!
如果她真的将娘亲那“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的闺训奉行到底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躺在卧虎山上某个地方了!
她越想越觉得滑稽,终于忍不住炳哈大笑起来,彻底将“笑不露齿”的闺训丢到九霄云外去。
“哎呀!好痛啊!”这一笑扯痛了她未愈的伤口,画伊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第六章
“妳背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接下来就没什么大碍了。”仔细观察画伊的伤口之后,沈大夫终于做出结论。
已经俯卧好几天的画伊闻言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不用再喝药了,不过为了不留下疤痕,还是要继续抹药膏。”沈大夫一边关照一边放下帐子,给她整理自己的私密空间。
“嗯,我明白了。”画伊点点头。
“饮食上要吃得清淡些,忌食辛辣酱油……”沈大夫忽然觉得有些异样,随即明白这是因为一旁少了那个总是一脸焦急的高大男人。
奇怪,按照卢小扮对小娘子的在乎程度,不应该忘记今天是复诊的日子啊!何况卢小扮上一次还邀他这次一起喝酒来着,怎么会……
“今天怎么没看见卢小扮啊?”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卢小扮?沈大夫,您认识我的卢郎吗?他在哪里?”画伊跳下床直冲到沈大夫面前,一迭声的问道。
“小娘子怕是睡胡涂了吧!如果老夫不认识妳的卢郎,又怎会来给小娘子妳治伤呢?”沈大夫捻着胡须一笑。
“原来……”大夫嘴里的“卢郎”是指梅亦白啊!她的小脸垮下去,“我也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之后,她已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那日她的话一定很伤他的心吧?否则他不会躲她躲的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