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他再度喝道,却扯痛了伤处,一时间痛得说不出话来。
“通宝不闭嘴!再不说出来,就快要憋死了!那些人平常受了爷那么多恩惠,现在避不见面也就罢了,居然还放狗……”说着,通宝激动得掉下眼泪。
“放狗?”紫染的脸色也变了。
她这才想到凌易回来时,他的脚好像比出门时更跛了,裤子好像也被扯破了……况且,如果他们只是去看大夫的话,去的时间也实在是太久了。
“你的腿……”
“我的腿没事,通宝就爱大惊小敝,妳别担心……”凌易想要安抚她,可她已冲过来掀起他破碎的裤子。
“啊……”解开他腿上胡乱包裹的骯脏布片,看着那血肉模糊的齿痕,她不禁泪眼婆娑。
“我不痛,真的。”他安慰道。
“怎么可能不痛,裤子都被血濡湿了……”紫染的眼泪扑簌簌直流。
“没事的,我没事。”他轻轻抚模她绷得紧紧的肩头,试图缓解她难过的情绪。
“我要爷再去看大夫,可是爷说咱们就快没钱了,怎么也不肯……”通宝絮絮叨叨的。
“大夫……”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就冲出了屋子。
怎么了?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通宝,你去打盆水来。”两人才纳闷着,紫染已冲回来,手里多了一大把野草。
“好。”通宝急急忙忙的出去打水。
紫染找来捣染料用的小石臼,将手里的野草全放进去捣个稀烂。等通宝提着水桶回来时,草药也已经捣好了。
她先仔细清洗过渡易的伤口,拿出石臼里的野草糊敷上,再用干净的布将伤口裹好……
忙完之后,她才放任自己瘫坐在地上,身体仍隐隐颤抖着。
“染儿别怕,我没事了!”凌易俯身抱住她,这才发现她的背已被汗水浸透了!
“我忍不住想起爹被撞的时候……”她的额头也布满冷汗,声音嘶哑,“我怕、怕你会和爹一样离开我!”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是好好的在妳身边吗?我哪儿也不会去的。”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多亏你娶了我,我好怕会一个人……”她的声音梗住了。
“能娶妳是我的幸运。”虽然这是一桩建立在谎言和利益上的婚姻,但凌易却一天比一天更庆幸自己娶了她,也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深爱她。
“别哭了。”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她的泪濡湿,他的心都揪紧了。
“呜呜呜……”
“乖,别哭了,哭肿眼睛就不好看了。”他将她打横抱起,像哄孩子一样劝哄着。
终于,哭声渐渐的弱了,又等了一会儿才停止。
“明天我想去房山找染料。”她忽然道。
“不行!”
“太好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分别出自凌易和通宝的嘴里。
“既然夫人的手艺那么好,爷为什么要阻止……”通宝不解。
“染儿,妳曾说过妳和妳爹发过誓,我不希望妳因为我而违背誓言。”凌易一脸认真。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紫染微笑道。
“染儿,我是说真的,我不希望妳为了我--唔……”
她伸手掩住他的嘴,“先听我说,好吗?”
凌易点点头。
“爹发誓不染绫罗是因为我娘亲。当年娘亲被那人看上了,不得不和爹一起进宫去染绫罗,最后弄得一家人妻离子散的……”说起当年的事,紫染仍是一脸怅然。
“你娘是被抢进宫的?”凌易很诧异。
“是啊!娘亲可不像我这么平凡,虽然我几乎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不过爹说我娘亲可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呢!”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不是说我们两家曾经是世交吗?”
“是、是啊!怎么?”他硬着头皮道。
“你比我大些,一定还记得我娘长什么样,对不?”紫染兴奋的抓着他的手,“和我说说吧!我好想娘呢!”
天哪!他哪认识她的娘亲了,什么世交、定亲的,根本就是他的谎言!
“我想起来了,妳娘亲确实长得很美,一头乌发光可鉴人、弱柳扶风的神韵……她的五官很、很美,特别是一双翦水秋瞳……”凌易绞尽脑汁,拚命想着最美的女人该是什么模样。
“别说了!”没想到他如此卖力的形容,竟惹得紫染不高兴了。
“怎么了?”难道是他不小心说错话了?可她明明说过对娘亲已经没有记忆啊!
想到这,他不由冷汗涔涔。
“我一点也不像娘。”她闷闷不乐的说。
“我知道啊!”
“我既没有乌黑长发,也没有弱柳扶风的神韵,我的眼睛虽然够大,却从来没有人形容它像翦水秋瞳……”紫染难过的喃道。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不够黑的头发、不够纤细的骨架、和不够柔美的眼眸……
“小傻瓜!”凌易这才明白原来他的亲亲小娘子在吃醋了!他在她耳畔轻声道:“到现在妳还不明白吗?在我心里只有我的染儿最美。”
“你--”他大胆的表白让她的脸一阵红。
“是我不对,居然让娘子大人吃起岳母的醋,我真该死……”她绋红的面颊好可爱,让他生起了逗弄之心。
“你又闹我!我、我还没说完呢!”紫染佯怒道。
“好好好,不闹、不闹,说吧!我听着呢!”
“爹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才发誓不染绫罗的,我今天也是为、为了……『那个』才破誓的。”她结结巴巴的,终究还是说不出“心爱的男人”几个字。“爹他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理解我的。”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妳是在告诉我,我是妳心爱的男人吧?”凌易笑道。
“你……”哪有人将话说得那么白嘛!紫染羞得红通通的俏脸整个埋进他怀里。
“呵呵呵呵……”酸易笑得愉快至极。
“爷,您这招欲擒故纵使得可真好啊!”瞅见紫染不注意,通宝用口型道。
白痴!凌易给了他一记冷眼。
这是什么意思啊?通宝搔搔头,非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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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紫染背着随身小包袱直奔京城左郊的房山。
凌易的伤势还没痊愈,却坚持要跟她同行,否则就不放人。拗不过他的坚持,她只得同意。
他的腿上有伤,可是任凭她怎么说,他就是不答应雇一辆车来代步,理由是,钱要花在刀口上,得留到运染料回京时再用,现在的他还撑得住。
撑得住?才怪!
紫染既心疼他的身体,却又对他的固执感到无奈。
节气虽然已经入秋,却正值秋老虎肆虐之时。
才走了半天,两人的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已不知多少次。
按照计画,他们下午就能到达房山脚下的小村庄,当晚再随便找家农舍凑合一宿,第二天天一亮就能上山去采集需要的原料了。
可现在,别说是下午了,只怕天黑也到不了村庄。
发现那一路上替她遮挡阳光的高大身影,又一次远远落在后头,紫染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易哥,我好累啊!”她停下脚步,擦了擦汗,做出一副走不动的样子。
“又累了啊?那赶紧歇歇脚吧!”凌易步履蹒跚的“跑”上前,体贴的将她扶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唉~~被搀扶的该是他才对吧!
紫染忍不住在心里直叹气,但顾及他的男性自尊,她终究还是将这话咽下肚去。
天干物燥,在太阳炽热的官道上走了半天,整个人热得就像要燃烧起来。
凌易拿出水袋想暍水,却吃惊的发现出发时还是鼓鼓的水袋,现在已变得干干瘪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