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妹妹……”君贻斌腼腆着脸,正要开口。
“小姐,吃药!”小墨点就将一大碗药塞到她手里,还故意道:“这是将军嘱咐我给您煎的,还要您一定得喝完。”
说到“将军”二字时,小墨点还狠狠的瞪了君贻斌一眼,想借将军的名义让他知难而退。可惜的是,君贻斌从来就不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看不出妹妹真是好本事,将军大人都被妳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了,呵呵呵呵……”君贻斌谄媚道,“以后妹妹可要在将军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提携提携妳不成材的三哥呀!”
“小墨点,送……”君怡歆实在受不了了。
“正事正事,这就说正事了。”见君怡歆真要送客,他赶紧改口。
“三哥有什么正事?”反正这君家的事,她也看开了,她淡然的问。
“不是三哥有什么正事,是我们的父亲大人有正事。”君贻斌虽然是庶出,却因为是君明海膝下唯一的男丁,因此很得他的喜爱。而君贻斌也习惯了假借父亲之名行要胁她之实。
“哦?父亲大人有什么正事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君怡歆在说“父亲”两字时,总是充满了淡淡的讽刺。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妹妹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而我们的存画也不多了,是不是该再画一些了呢?”君贻斌名为商量,实则为逼迫。
“可是小姐的伤口……”小墨点忍不住要替小姐说话。
“臭丫头,这里没妳说话的份!”君贻斌厉声叱骂,骂完,又转头朝君怡歆笑着,“我也知道妹妹的伤口还没有全好,可是父亲的意思也不好违逆。”
其实君明海的原话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的事谁也料不到,还是趁着人还在的时候,多榨些画来变卖才是正经。
“现在我的右手还不太能使力,恐怕……”君怡歆自受了肩伤后,右手始终软弱无力,连带也影响到画的品质。
“没事的,这赝画咱们也不是卖一天、两天的了,不都没人识破吗?”君贻斌早就被金钱冲昏了头,根本不管其中的风险。
“可是,这些日子从咱们这边出去的画也实在太多了,我有些担心……”她思忖了下,还是耐心的规劝道:“我想我们是不是也该缓一缓了?”
“妇人愚见!”君贻斌不屑的道,“妳只要负责把画画好,其它都不必管!”
“那——这次要我画什么呢?”
“王冕的《墨梅》、范宽的《清平垂钓图》、姚廷美的《夏日荷塘清睡图》……”君贻斌杂七杂八报了一大堆,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其它妳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什么画值钱就画什么。”
“可是小姐的手……”小墨点忍不住插口。
“妳这臭丫头吃我君家的、穿我君家的,却只会挡君家的财路!妳的主子都没说话了,妳一个小丫头在叫什么?”君贻斌张嘴就骂。
“可是大夫说……”小墨点被骂得眼泪汪汪的。
“大夫叫妳去死,妳就去死呀?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动不动就拿大夫来压……”君贻斌蛮横至极。
“三哥,我要画画了!如果不想铺子里没画卖的话,你就请回吧!”君怡歆截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却隐含威胁。
“妹妹,我是在帮妳教训丫头,这些下人一天不教训就爬到我们头上了。”君贻斌仍趾高气扬的。
“我的丫头不劳三哥费心,倒是听说昨晚三哥院落的葡萄架倒了,想必三哥那儿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吧!”君怡歆也动了气。
君贻斌和父亲一样花心,年纪轻轻就娶了三个老婆,争风吃醋的事时有耳闻。
“好好好,敢情妹妹是攀上高枝,眼里没有我这落魄的三哥啦!既然妳这里不欢迎我,我也不自讨没趣了。”君贻斌幸悻然的起身走了。
“什么东西!”小墨点冲着他的背影啐一口。
“算了,还是过来帮我磨墨吧!”君怡歆叹口气。
一种突如其来的疲倦席卷了她,她知道那是心里的疲倦。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受够了!可她的自由又在哪里呢?
“小姐,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任由三少爷欺负呢?”磨了一会儿墨,小墨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答应过大哥要好好照顾这个家的。”她永远记得那双手握住她时的温暖,照顾君家是她唯一能帮大哥做的了。
“我真不明白,您对老爷那么孝顺,老爷他却……您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别说了。”君怡歆阻止她。
“可是……”
小墨点还想说什么,君怡歆已经铺好画纸,开始埋头作画,小墨点只得闭上嘴。
唉!真不懂老天爷是怎么了,为什么像大少爷和四小姐这样的大好人却要遭受这样的苦难,而像老爷和三少爷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却能享受荣华富贵……
小丫头越想越愤慨。
“外面……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天色渐渐侵入窗棂,君怡歆放下画笔,揉揉酸疼的脖子问。
“呃,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小姐和大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啦!”小墨点先是愣了愣,随即道。
“是吗?”她淡淡一笑。
“当、当然不……呃,当然是真的啦!我小墨点怎么可能欺骗小姐?”小墨点差点就将真话说出来,幸好小脑子转得快。
这次皇上替君家的女儿指婚的事并未昭告天下,所以外面有很多不明事理的人,以为是她家小姐主动勾搭舒将军。也因此,外面的传言都说得很难听。
想到这,小墨点不禁庆幸小姐几乎足不出户,听不见这些伤人的话。
“哦~~”君怡歆点点头。
大概是心虚吧!小墨点根本听不出小姐这声“哦”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明天妳将这几幅画带到品鉴斋去,小心点,别让老爷他们发现了。”君怡歆从画柜的暗格里取出几幅画,交给小墨点,“卖画的银子还是存到……”
“存到实惠钱庄!小姐呀!您都交代过好几遍了。”小墨点接着她的话笑道。
“是是是,本小姐我知道自己很啰唆,不劳妳提醒了。”君怡歆也笑了。
“呵呵呵呵……啰唆的四小姐!”
“啰唆的小丫头,呵呵呵呵……”
君怡歆和小墨点相视大笑,笑声回荡在小小的院落里。
舒致远走进院落时,正好听见一串欢快的笑声,转入画室,看见了君怡歆仰天长笑的样子。
一个大大的酒窝浮现在她左颊,下巴到颈部形成一道柔和的弧度。
他从没见过如此灿烂的笑脸,不知不觉被迷惑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笑笑?”笑容是具有感染力的,他亦不禁微笑了。
“就是就是,说出来让末将也笑笑。”一身毛茸茸的熊副将也挤了进来。
“你回来了!”
君怡歆那灿烂的大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一抹浅笑,就像礼教要求女子的那样,循规蹈矩、温温婉婉。
“君怡歆,我真不懂妳。”不自禁的,舒致远的大手抚上她原先笑得灿烂的面容。
要说她是礼教的遵守者嘛!她却可以明目张胆的将他收容在自己的院落里;要说她放荡嘛!她又清冷得像尊玉雕一样。
虽然外面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可只有他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更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日夜缠绵。
很多时候他会吻她,不是因为,而是忍不住想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真人!
“将军,用过饭了吗?如果还没用过,我让小墨点去厨房端点点心过来。”相较于他紊乱的思绪,她只是微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