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根本就是处于两个世界嘛!
“静儿……”恍惚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
“什么……”
她一回眸,正好对上拓拔雷的双眸,那眸光里有歉意、有乞求、有痛楚……
她不要他内疚、不要他歉意、不要他乞求,更不要他痛楚呀!她只想他爱她,哪怕是只爱一小点、一丁点都行。
可为什么她的付出就是得不到他的回报呢?
四道目光相纠缠,那里面有痛楚、有黯然、有伤感……
“我想我最好自我介绍一下,”吕郦出声打断他们的凝视。“我是吕郦,户部侍郎的女儿,也是雷的未婚妻。”
“我是他妻子。”裴静茫然的应了一句。
“那又如何呢?”吕郦一脸的傲气。“妳也看到了,我已经替雷生了一个儿子。”
虽说拓拔雷已经娶妻的事大出吕郦的意料,不过她并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带着儿子长途跋涉来到金乌城。
“儿、儿子?”裴静惊讶的嗫嚅。
她忽然觉得好冷,正想捧起茶杯暖暖手,手竟抖得拿不稳杯子,于是热腾腾的茶水就整个翻倒在裙子上。
裴静虽然没有出声喊疼,可是眉眼已经因为忍痛而皱成了一团。
“痛得很厉害吗?”拓拔雷火速来到她身边,伸手就要撩起她的裙子,察看她的伤势。
“没、我没事!”
他们早就是夫妻了,也早已熟识彼此的身体,可一想到绿衣女子正在一旁看着他们,裴静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双手也就死死的抓住裙襬不肯让他检查了。
“匡当!”又是一声碎裂声,紧接是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
“雷,我们的拓儿烫着了!”吕郦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拓拔雷身后响起。
拓拔雷转头一看,眼见吕郦抱不住挣扎得厉害的孩子,立刻抢过来一把抱着。
“可、可是她……”裴静讷讷的说。
她的位置正对着吕家母子,因此得以看清一切,那碗热茶分明就是吕郦故意倒在孩子身上的。
“可是什么,还不快去叫人请大夫!”情急之下,拓拔雷冲着裴静就吼。
“来人哪!”裴静撑着虚浮的腿,勉强冲到院子里喊人。
不多时,侍卫们闻声而来,请大夫的请大夫,抱孩子的抱孩子,推轮椅的推轮椅,最后,书房里只剩下裴静一个人。
看妳敢不敢再跟我抢!
临走前,吕郦不忘丢给她一个示威的眼神。
什么叫做血浓于血,她今天终于知道了,这和拓拔雷血脉相连的孩子,永远都比她的存在更重要!
裴静瘫坐在椅子里,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大嫂,妳怎么了?”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原来是申元不放心她,悄悄又转了回来。
“只是不小心洒了茶水,没什么。”她勉强笑道。
“可是……”申元不太相信她的话,她连衣裙都湿了一大片呢!“不如也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这新沏的热茶泼在身上,怎么可能没有烫伤?
“我真的没事。”裴静强打起精神。
申元心里虽然怀疑,却又不能真的掀起她的衣物看个究竟,最后也只能放弃了。
“那──不如我先带大嫂去休息吧?”申元提醒自己,待会儿一定要让丫鬟仔细替她检查检查。
“也好。”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的离开了书房。
“雷──呃……他一定还很爱她吧?”走了一段路,裴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申元老实的道。“不过我们还在京城的时候,大哥确实是很爱她的。”
以现在这种状况,就算他想瞒也瞒不了了,还不如把事情说清楚。
“你们还在京城的时候?”她不解的问。
“大哥和她订婚好几年了,本来约定那次战争结束后就回去成亲,谁想大哥竟受了重伤,一度生死未明。”申元回忆道。“当时有流言说大哥已经战死了,于是我们就利用这个假消息彻底了打垮瓦剌人,没想到这假消息竟流传到京城,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哦,原来他们的感情竟是如此的深厚。裴静的心又黯淡了几分。
“当时如果大哥不是急着赶回京城完婚,他的腿也许就不会……”虽然事隔多年,可一说起这件事申元还是免不了难过。
“他一定很爱她。”她的心简直在滴血了。
“别人也许还不知道,可我们这些人看得明白,遇见大嫂妳之后的这些日子,是大哥这些年里最快乐的日子了。”申元急切的道。
“哦。”他的话并未能给裴静带来安慰。
“还有,吕郦给大哥生了个儿子,和她这次来金乌城的事,我们确实不知道,否则我也不会……”
申元的话戛然而止,可裴静已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如果早知道吕郦会回到拓拔雷身边,他们也不会到沙城去找妻子了。
裴静被热茶烫伤的腿很痛很痛,心也很痛很痛,可如果疼痛是他们缔结这场姻缘的代价,她宁愿再痛一百倍。
因为,早在她得知他就是当初救了她的拓拔将军时,她的一颗芳心就牢牢系在他的身上。
她爱他,所以她痛得无怨无悔。
第八章
不久,招来替孩子治疗烫伤的大夫已经退下,就连一直哭闹不止的孩子,也在喝了含有安眠成分的药汤之后睡着了。
室内一片沉寂,只闻人的呼吸声:细弱的是睡着的孩子,深长的是拓拔雷的,不稳的是吕郦的。
“为什么?”良久,拓拔雷忽然开口。
“呃,什么?”吕郦避开了他的眼睛,有些心虚的问。
“为什么这么做?”他紧盯着她游移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放松。
“我、我做了什么啦?”吕郦暗暗决定不管他逼问什么都否认到底。
“茶是妳泼的。”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才……”不是呢!
吕郦想否认,可是──
“这孩子看妳的眼神里满是恐惧。”拓拔雷指出。“孩子不可能会害怕自己的母亲,除非她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
在大夫替孩子疗伤的时候,那孩子一直躲避着吕郦的目光,当吕郦靠近他时,他甚至还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虽然拓拔雷没有看到吕郦用茶泼孩子的这一段,不过以他一向缜密的思维,细想之后也能猜到答案了。
“你……”没想到计谋这么轻易就被揭穿,吕郦不禁有些语塞。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拓拔雷追问。
“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眼见无法自圆其说,吕郦索性打出“怨妇”牌。“你说过要娶我,可是我等到的结果却是你娶了别人,你说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办?!”
“是妳先嫁了人的。”他甩过头。
“是啊,我是嫁了人没错,可是当时他们都在传你战死了,我这怀着你骨肉的未婚女人除了嫁人还能怎么办?”吕郦泪眼婆娑的,知道拓拔雷一向就对她的眼泪没辙。
“郦……”果然,她的眼泪才挂到腮边,他的眼里就满是怜惜之色。
“莫非、莫非你存心要我气死我阿爹阿娘才甘心?”吕郦跺着脚、扭着小腰,激动的叫嚷道。
“究其本末,确实是我对不起妳。”拓拔雷没有回避责任。
“你当然对不起我了!”
借着檀木桌光可鉴人的桌面,吕郦相当满意自己含泪控诉的娇媚状,要知道当年罗尚甫也是被她这招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些年里你给过我们母子什么了?”吕郦唱做俱佳的继续控诉道:“我长途跋涉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本以为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了,谁知道……你竟然娶了妻子!你……你这死没良心的,究竟把我和我们的孩子摆在哪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