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拓拔雷一开口就给了她一个定心丸。“不过……”
“不过什么?”她大为紧张。
“不过,我似乎听说妳有意用身上这件棉袄来交换我的四匹骏马?”他的语气戏谑。
“那……那时我是冻胡涂了,都、都是胡……胡言乱语的。”裴静的脸整个胀红了,语无伦次的解释道。“呃,那些胡言乱语怎么可以当真呢?”
“我可以给你四十匹骏马。”他好整以暇地道。
“四、四十匹?!”这、这怎么可能?他的话有如石破天惊一般,将裴静轰得晕头转向的。
“确切的说,是四十匹大宛种的骏马。”拓拔雷又道。
“呃──”
裴静的一双眼睛本是脸上最具有特色的地方,眼睛又长又深,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此刻惊愕之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就像两粒圆滚滚的黑葡萄,一不留神就要滚下来似的。
“呵呵呵……”好可爱的反应哪!拓拔雷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可他的微笑看在裴静眼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看吧,人家果然是在耍妳呢!要真有这样好的事,这沙城人还不早抢破头了,哪论得到她们裴家?
“敬谢不敏了!”裴静气冲冲的丢出一句。
如此的喜怒形于色,如此的单纯可爱呀!拓拔雷忍不住靶慨,嘴角的笑容也愈扯愈大。
可是看在裴静的眼里,这分明就是嘲笑的升级版了。
“告辞了。”她拔腿往门口冲去。
“等一等!”拓拔雷眼捷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
“你有完没完哪?”裴静气急了,嚷嚷道:“就算我们裴家再穷,也不代表你有权嘲笑我们!”
嘴里说得委屈,心里更是委屈,丰润的下唇硬生生被自己咬出一道齿痕。
据说厚唇的人大多比较多情。
莫名的,拓拔雷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你究竟想说什么?”从一数到十,裴静终于控制住情绪。
“妳还没穿鞋呢。”拓拔雷指指她的脚,慢条斯理的回答。
“啊?!”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裴静果然发现自己那双突兀的大脚正大剌剌的暴露在空气中。
原来之前她一心想着要逃离,竟然忘了先穿上靴子!
从李后主那曲有名的“金莲舞”之后,世人皆以女子“步若生莲”为美,自宋以来,女子缠足渐成风气,时至今日,更是连那些贫门小户的大闺女小媳妇也以缠足为美了。
就连媒婆说媒时,首先看的也不是女子的容貌,而是石榴裙下的这双纤足。
不过,裴氏姊妹由于得去牧场吧活儿,为了方便起见,两人都不曾缠脚。
也因此,在这三寸金莲盛行之时,她俩从小就为这双大脚受尽他人的嘲笑。
“你……”看着在外的一双大脚,裴静不由难过至极。
她低着头,蜷曲着十根脚趾头抠地,一下又一下。
拓拔雷看得分明,那弓起的足背上分明生起了晕红,衬着玉也似的肌肤显得分外娇媚,就连那新月状的疤痕也可爱极了。
“妳若再这么抠下去,这地板都快被妳抠裂了。”一向严肃低调的他,竟也不由生起了几分戏弄之心。
“呃?”裴静反射性的将双足藏进及地的裙襬里。
“妳这样赤着脚不觉得冷吗?”拓拔雷不禁莞尔。
“冷?”她一怔,这才感觉到地面就像一大块寒冰,丝丝寒意透过柔女敕的足心往身上窜来。
“啊……”她一个颤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喏,妳的鞋,还是先穿上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眼前,粗大的手指头正拎着她那双有些破旧的皮靴。
“呃……”她的脸瞬间胀成了大红色。
“莫非姑娘还需要我为妳服务?”拓拔雷迷上她脸红时的可爱模样了,忍不住戏谑道。
“告、告辞了!”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皮靴,简直是落荒而逃。
“呵呵呵呵……”
裴静跑了好远好远,依然可以隐隐听见拓拔雷放肆的大笑声。
包要命的是,等碎石子弄痛了她的脚,她才意识到自己逃得太过匆忙,竟忘了将抓在手上的靴子套回脚上。
☆☆☆
好久不曾听见大哥如此畅快的大笑了呢!
申元躲在外面偷看,乐得差点没喊出声。
呵,这趟寻妻之旅还真是来对了呢!也不枉他花费了一番唇舌说服大哥了。
他愈想愈得意,只差没手舞足蹈起来。
“你还打算在外面站多久?”蓦地,屋里传来拓拔雷的声音。
“就来、就来。”申元立即冲进屋里。
反正他也知道凭自己那点小伎俩是瞒不过大哥的法眼啦,被当场逮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样子,金乌城的副城主最近染上了躲在墙边偷听人家说话的坏习惯了。”拓拔雷淡淡的嘲弄道。
“我这也是关心大哥呀!”申元试图以傻笑蒙混过关。
“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否则──”拓拔雷冷睨他一眼,神情再次恢复以往的冷峻。
“当然有了。”申元赶紧打哈哈,双手奉上一本大册子。“这些都是需要大哥亲自过目的。”
大册子的封皮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选妻册”三个字。拓拔雷随手翻开,发现里面记载的都是“周芳琼,芳龄十七岁,善琴、嗜辣,周大户之女”:“许瑶,芳龄十五,工刺绣,许铁匠之女”的内容。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甚至连人家闺女喜欢什么颜色、有没有口臭、睡觉打不打鼾之类的无聊事都出现了。最后一行则是申元的个人评鉴,总体说来也是属于废话。
“这是什么意思?”拓拔雷拧紧了眉。
“这都是未来大嫂的人选呀!”申元故作诧异状。“大哥不是说过选妻之事由小弟全权负责吗?”
“我不看,拿下去!”拓拔雷丢下选妻册。
“小弟明白大哥的意思了,”申元坏心眼的道:“大哥一定是想把这上面的十位姑娘都娶进门,对吧?”
“荒唐!”拓拔雷恼怒的斥责。
“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申元一脸的诚惶诚恐,可是若仔细看他的嘴角就可以发现那是上扬的。
本来嘛,大嫂的人选竟然要由他这个小叔子来决定,未免太过荒唐了,多亏这位破棉袄姑娘及时出现,让事情有了转机,真是万幸啊!
“你下去吧!”
“是。”申元乖乖抱着选妻册离开,走到一半忽然又回头道:“对了,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位姑娘从大哥房里走出来。”
“……”拓拔雷没有回应。
申元在心里叹气。唉,他本来还想乘机好好整整拓拔雷这闷骚的家伙,谁想他竟像老僧入定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是闷得可恨哪!
申元不甘心,脑里转着坏点子。
“我记得那位姑娘好像没穿鞋,一双脚冻得红通通的,看上去让人好不怜惜呀!”他故意道。
“哼!”拓拔雷哪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他重重一哼,暗示申元少作怪。
可想起裴静那双果足红通通的诱人模样,他的心神竟不由得一荡。
以申元的老奸巨猾,怎会没看出他的眼神悄悄变得柔和,嘴角也泛起一抹笑影?
“唉,要是换作在我的家乡,被男人看过赤脚的小娘子,可是得一辈子跟着那男人啰!”
一辈子都跟着他吗?
拓拔雷不禁出神了。
“大哥你想,这一路上的行人那么多,会有多少人看见呀,那──这小女子得嫁多少个男人呀?”申元故意调侃道。
“住嘴!”拓拔雷训斥。
想到她赤足走过雪地,他的心中就忍不住升起怜惜之情,而想到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盯着她的果足,他更是觉得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