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呀?
裴静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幻觉”中的骏马正忙着咀嚼什么,一片眼熟的半旧花布从马嘴里垂下来,那是……
“这、这……”这些马居然不是她的幻觉?!
“这位姑娘,真对不住,我家的马儿扯破了妳的衣袖。”一个穿着整齐,看来一脸斯文相的车夫走上前来。
这可都是万中选一的好马呀!裴静对他的道歉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只牵挂着这些马。
“这位姑娘,如果妳需要什么补偿,尽避开口……”车夫看出她的家境似乎颇为贫穷,有意想补偿她。
如果能拥有牠们,大姊就不必再为配种的事发愁了;如果能拥有牠们,裴家牧场就能重新振作了;如果能拥有牠们……
她的注意力都在这四匹骏马上。
“这位姑娘,妳想要什么补偿,尽避开口就是。”车夫等不到她的响应,以为她没听清楚,就又说了一遍。
“马,我要这些马!”裴清不假思索的月兑口而出。
“呃,妳要……这些马?”车夫一愣。
“嗯。”裴静点头。
用一件旧棉袄换四匹上好的骏马,这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车夫在心里咕哝。
“这事我可作不了主,不如我带姑娘去见我家副城主吧!”车夫搔搔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
裴静正痴迷的打量着这些马,压根没听见他的话,甚至连那匹坏坏马又将她的袖子咬去一截也没注意到。
“我家副城主就在客栈里,不会耽误姑娘很长时间的。”车夫眼见她没有反应,只得主动伸手将她拉进客栈。
“唉,妳不能进……”
客栈老板深怕自家客栈会沾染上“赔家”姊妹身上的晦气,想要逐客,却又碍于车夫那边来头大,不好随便得罪,只能隐忍着。
不过,他还是悄悄招呼了自家伙计,去厨房取了白米、盐什么的洒在裴静走过的地上。
“这实在太过分了!”车夫从没遇过这等事,正要上前理论。
“别!”裴静阻止了他,“我已经习惯了。”
她早就习惯了被人排斥,如非必要,她根本就不会进城。
“妳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去找我家副城主。”车夫将她带到大厅里,给她找了一张舒适的椅子坐下。
“唔。”她应一声。
生了火的大厅是如此温暖啊!
裴静才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理智提醒她不该睡着的,可她的眼皮却愈来愈沉重。
朦胧中,她听见周围有一阵小小的骚动,耳边也传来椅脚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就算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这必然是那些“不幸”坐在她身边的人们,正挪动他们的椅子以防沾染到她身上的晦气呢。
“呵呵……”她不禁低笑出声。
对于这些伤人的举动,裴静早就麻木了。
世人只重衣衫不重人,她又何必去在意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一种浓浓的倦意随着空气中氤氲的暖意,压上了她瘦小的肩头。忽然间,她好想丢下一切的负担,安静的睡上一觉。
下一刻,裴静放纵自己一歪身,占据了离她最近的椅子。
本以为两张椅子并成临时床铺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可──好大、好软、好温暖啊!躺在上面有如被柔和的火焰包裹住一样。
一种混合着男性体味和硝制过的马革味的熟悉味道,充斥在她的鼻间。恍惚中,她穿越时空回到了童年。
记得阿爹的怀抱也是这么温暖吧……
裴静迷迷糊糊的想着。
☆☆☆
拓拔雷很不满意,不,说不满意还是客气了,事实上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也不知道申元那家伙在搞什么鬼,不就是替他找个女人传宗接代嘛,居然一找就找了半个月,跑了十七、八个城镇还不罢休……
“城主……”侍卫眼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闭上嘴巴,深怕一不小心就成了无辜的炮灰。
“吱呀”一声,拓拔雷推开挡着他去路的木门,推动他的轮椅就径自往前去了。
“呃?城主,那个……”
等一干侍卫回过神,想告诉他前厅里满是想做他老婆的女人时,已经看不见拓拔雷的身影了。
看城主这副样子,就像吃了一堆炸药似的。副城主哪,你就自求多福吧!他们暗暗替和善的副城主祈祷。
“砰”的一声,倒霉的车夫一头撞上坐着轮椅冲出来的拓拔雷,强劲的力道将拓拔雷连人带椅撞得直往后退。
“啊,城主……”车夫怔在当场。
哇呜……这下他可闯下大祸了!比起和善的副城主,大家都怕对上严肃冷厉的城主呀!
“急什么?”拓拔雷质问。
“属、属下有事找副城主。”车夫战战兢兢的道。
“哦?出什么事了?”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吧,很久不管事的拓拔雷竟难得主动的问了一句。
“事情是这样的……”
车夫苦着脸,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向他禀报。
“一件破棉袄竟想换我一匹大宛骏马?!”他从没遇过如此贪心的家伙!拓拔雷不觉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啊,不、不是。”车夫缩头缩脑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不是?”拓拔雷一怔,莫非是他的理解力出了问题?
“不、不是一匹,是四匹啦。”车夫心里虽然很同情那位贫穷的小泵娘,不过这种荒谬的事即使是他也很难接受。
“一件破棉袄换四匹上好的骏马?哈哈哈哈……”再没听过比这更荒谬的事了!拓拔雷忍不住大笑。
“城、城主您……”车夫恐惧的看着自家坏脾气的主子。
“带路吧!”拓拔雷傲然道。
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欺到他头上来,也顺便教会那个贪心的家伙什么叫自制!
“是不是该请副城主……”车夫试探着问。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一向都是副城主在管,再说,比起震怒的城主,还是副城主比较好说话。
“莫非你觉得我管不了事了?”拓拔雷冷哼,一张脸霎时就像结了一层冰似的。
“不不不,属、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车夫结结巴巴的赶紧澄清。
“那就带路吧!”拓拔雷没好气的吩咐。
“是。”事已至此,车夫哪敢耽搁啊!
车夫暗暗叹息:破棉袄姑娘呀,要怪也只能怪妳自己时运不济了!
要知道,他家副城主的心肠软,看见她这等悲惨的样子必然会大发慈悲,多给些补偿;可他家城主却是好恶分明,且作风冷厉,得知这近似敲诈的事,别说补偿了,很可能会狠狠教训她一顿呢!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这么想,耳边已传来城主咆哮的声音。
只见那个破棉袄姑娘,居然就这么躺在城主的腿上!
天哪!城主那条伤腿可是他们金乌城的禁忌啊,平时只要多看一眼就会惹得城主震怒,更何况是大剌剌的躺上去!
破棉袄姑娘呀,妳这回可真是害惨我了!车夫暗暗叫苦。
“属、属下……这、这就将她移、移走。”车夫打着哆嗦,好不容易才挣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认识她?”拓拔雷火大的问。
罢才他还没从一屋子的脂粉味中回过神来呢,这女人就莫名其妙的歪倒在他身上,还干脆躺在他的大腿上睡着了。
“她、她就是那位破棉袄姑娘。”车夫整个人差点没吓昏过去。
“哦?”她就是那个贪婪的女人?
拓拔雷仔细的打量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呈现出晦暗的菜色,眼皮薄得几乎能看见细小的血管,眼下更是凝着墨也似的黑晕。
想必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好好安睡了,所以才能在人声鼎沸的大堂上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