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连假日我都还得看到你那张脸,你就饶了我吧!难不成你认为上次训的还不够,所以特地前来补上几句,否则你心里不痛快是吗?”犀利带刺的言词从红艳的丰唇杀出,巧琢细致的妍容则是连抬都不抬了。
“不是啦,你三天没来,我……”看来她果然还在记恨。
“你少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标准的季式冷水,无情地浇向人家的头顶。“姑娘我是‘大姨妈’来,所以凤体欠安,想休息几天,你就甭往自己脸上猛贴金啦。”
“别……别这样子嘛。”刁名豪原先拟妥的台词险些说不下去,只好拚命露出他一派斯文的笑意。“这两国交战,不宰使者,人家我是专程来邀请你的耶。”
几天不见,如今再次独处,他顿然发现,不知何时,那场本来仅是为了满足私欲、争夺一口气的征服战已然变了质;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斗嘴中,逐渐蚀入了他的心,而她在他方寸间所占去的面积,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
“邀请?”季襄雪反应不是很感兴趣,事实上她是不以为然地瞄着他。
“今儿个周休二日,你们的实习也快接近尾声,所以你班上的同学要我当导游带他们去逛市区,你也一块儿来吧!”刁名豪这次是特地前来求和的,因此无论她是什么态度,他一律好脾气地陪着笑。
“不、去。”季襄雪想也没想。
“拜托给点面子嘛,就当……就当是我想向你道歉好吗?”刁名豪就连苦肉计也摆出来了。此刻若是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少了那份犀利,他看起来会更像古代的文弱书生。
这自然不是说他的外形有多瘦弱,只不过他温文儒雅的气质,以及那股弥漫全身的书卷气,和说起话来也会刻意放柔的音调,往往会让人忽略了他的身材有多魁梧,体格也保持得有多结实。
然而季襄雪仍在气头上,因此就算他身段放得再软,她也视若无睹。
“不去就是不去。”皇太后的态度很坚定。
好吧,软的不成,刁名豪就换点硬的来试试。
“哦——原来你是不敢来呀。”他挑衅地霸占她的桌沿。
季襄雪笑逐颜开地瞅着他。“大哥,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随便用个激将法就想叫我去?”
“既然你软硬都不吃,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博你欢心?”遇到这么难搞的女人,刁名豪干脆直接用问的还比较快。
“你跪下来求我,我或许一时高兴就不小心答应了也说不定。”
依他那种看似温和、凡事都挂着一副好商量的儒雅笑靥里,其实骨子却硬得可以拿去打铁的刚毅个性,季襄雪早料到他是不会轻言屈膝的;所以她的这个要求纯属故意刁难,随便讲讲,也没真想要他这么做。
不过事情总有出人意外之时。
“好!”将在谋,不在勇。
刁名豪居然说跪就跪,并夸张地张开双手,假作卑微地恳求着。“求求你跟我一起去玩吧!”
“嗟!”又不是在求婚,干么摆出那样的姿势?季襄雪翻了个白眼。
嗄……等等,她什么不想,干么偏偏想到……呃……求……求婚呢?何况他已经被她三振出局了,她为何还……
难道她一开始就是喜欢他的,否则她何必不去测验别人,偏偏要特别测验他?而且在这些天自己不是一直也在期盼他的到临吗?
承认吧,像他这么有耐心又温文儒雅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现在不把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喽……
“好!”在季襄雪会意之前,她已经听到自己这么回答他了。为了不失女性的矜持,她刻意附加一句。“瞧你这么苦苦‘求’我的分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
她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罢矣,罢矣,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给她一点面子吧!反正他又不痛不痒的,更不会因此少了鼻子少了嘴。
“谢谢女王赏脸,小的感激不尽。”刁名豪急忙谢主隆恩。
他抬头挺胸,宛如欧洲绅士名流似地勾起胳臂,等着迎接伊人的柔荑。“走吧,你的同学都已经在外面等了。”
结果迎面抛来的却是一叠极厚重的原文书籍。
“帮我把这些东西先收拾收拾。”季襄雪指着堆在桌上、地上和床上的各种教材和杂志,显然这几天的缺席,她生活过得还是很充实。
然后她一扭,便自顾自地出去了。
“这……噢。”刁名豪见状不禁咋舌。
她还真当他是她的书僮耶。
心里嘀咕归嘀咕,他还是乖乖把东西一一归位。
刁名豪走出房门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的事,因为她要他收拾的东西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很多。
“人呢?”季襄雪劈头就是一顿不高兴。
要她站在冷风里等他是一桩,这放眼望去连个鬼影也没瞧见又是另一桩,更遑论她那票什么同学不同学。
“他们先到市区等我们了。”刁名豪谄媚地微笑。
“哦?”看来他是有预谋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季襄雪就不信治不了他。“那……车呢?”
放眼再望去,她只看到那辆牧场用来载货的卡车,而那个“货”指的正是牧场内养的动物。
“我话先讲在前头,你若是要我走路,我可是会翻脸的喔。”她说。
“这不就是?”刁名豪走近那辆卡车,很绅士地打开车门。
“你不会是要我坐……这个?”两弯柳叶般的翠眉已经往上挑了。
“嘿,你别小看它喔,它连牛呀马的都载得动哩。”刁名豪拍拍沾满污泥的车身,为劳苦功高的卡车打抱不平。
“你……”废话,它本来就是拿来载牛呀马的,这不用他的特别解释,她当然也知道它连它们都载得动啊!
不能气,不能气,气了会有皱纹,气了就中他的计……
季襄雪揉揉眉心,不断地叮咛自己。
总算说服自己上了车,她却让车内频频袭来的牛粪马尿羊屎味搅得直反胃。
“老天,这是什么臭味?”她捏着鼻子,受不了地问。
“什么‘什么臭味’?”刁名豪用力嗅了嗅,早已习惯那股骚气的呼吸器官只辨别出青青草地的芬芳。
“你是几百年没洗澡啦?”季襄雪啐道。
“这……让我想想。”
“嗄……”他居然要用到手指来算?!季襄雪立刻跳坐到最远的那一端。
“大概五……”刁名豪沉吟后,伸出所有的手指头。
“什么?!你已经五天没洗澡还敢坐在我旁边?”季襄雪失声大叫。
若非眼前只有这辆破烂的交通工具,牧场又规定学生不能开车,偏偏从这里走到宿舍还有一大段距离,不然的话她早就跳车抗议了,说什么也不会继续留在这儿忍受这种罪。
“谁说我五天没洗澡的?”刁名豪反诘。
“你刚刚明明就……”
“我哪有?是你没把我的话听完,人家我要说的是五小时。”刁名豪摆明了是要逗她。
“你……”千万千万不能气,气了就会有皱纹……哼,说什么要向她道歉,季襄雪觉得他此趟邀她出来,根本是存心想气她!
她再度揉揉眉心,发誓下回再也不坐他的车了,也不会上他的当。
刁名豪却以为她仍在嫌弃车里的空气,虽说好了这次是前来求和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想揶揄她几句。“那么怕脏还敢当兽医?”
“政府有规定当兽医就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吗?法律有规定当兽医就不能爱干净吗?”季襄雪来势汹汹地斥驳。
“你反应别那么激烈好吗?”如果哪天有人告诉刁名豪,像她这种拥有洋女圭女圭般又长又髻又密睫毛的女孩,通常都非常的“恰”,他绝对不会反驳,因为他在她身上已经得到相当深的体验和——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