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失去的短暂记忆,以慢动作的画面在脑海里重映,季银芽逐渐恢复的神智,立即让礼仪廉耻所取代。
往昔读过的四书五经也跳出来鞭挞她的厚颜无耻,他的洋洋得意和众人的鼓噪,只是令她更无地自容,自觉像个小丑、荡妇。
“不——”她羞愤地站起身,然后在大家哗然的声援中,拧着泪眼掉头跑开。
“银芽!”冀祺急忙拔腿追出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不忘迁怒地赏了前座的小杜一记大爆粟。“都是你,没事看什么浪漫爱情戏!”
“哎唷……”可怜的小杜莫明其妙又委屈地抱着头。
只有林美娟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娟:
避子有言,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一个人就如同一个小柄家,也是需要靠这四维来巩固国防,即使现在的社会变迁,道德已逐渐沦丧,它或许将被停滞在二十世纪,未来的新新新人类,说不定只能在旧书中才能翻阅到,但是身为炎黄子孙,我们仍该保存这种“古迹”,不该受到外界的诱惑控制。
除了对抗外寇,人还有另一个更恐怖的敌人,那就是——自己。
人必自侮,人才侮之。
一个人若是先看轻自己,那么别人也会跟着看轻你。因此一个人若是寡廉鲜耻,那么别人对他的态度也会存着轻蔑,所以很多屈辱,其实可说是自己不检点所导致的,对不?
可是……万一本身懦弱地抵抗不了外界的诱惑时,我们该如何帮助他呢?
困扰的小杜
她不要活了!
她已经够窘了,冀祺那个王八蛋居然还在戏院中大喊她的名字,本来里面暗暗的,别人“或许”、“可能”
还看不清楚她是圆是扁,如今……
呜呜……这下整间戏院的人都听说她季银芽了。
再过不了多久,她大名就会传遍全天下,届时她的弟弟妹妹和死去的父母,均会因为她而蒙羞,从此身败名裂,名誉扫地。
如果是在古代,她此刻肯定会被绑起来游街示众,并遭围观的百姓吐口水、丢石头、射万箭,而她的尸体还会吊在城门上,让秃鹰啄了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直到剩下一堆白骨……
“啊,有了!”明天一早,她马上去户政单位更改名字……噢!她忘了刚刚小杜也在场,所以她就算隐姓埋名也无济于事。
“银芽……”大老远就传来嘹亮的呼唤,男主角隆重登场。
“喝!”季银芽忙不迭抱头鼠窜。
完了,完了!这下不用等电影散场,她的龌龊名声已先被传至戏院外面。
“我不是银芽,我不是——”季银芽慌措地把手掩住霞容,仿佛这样缩着尾巴就能说服他:先生你找错人啦。
“别走。”冀祺温柔地揽她入怀,对她的鸵鸟行径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你放手……放手!”她试着推开他。
天哪!她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芽儿,别这样……”现在松手就再也抓不住她了,冀祺收紧胳膊,当然不会让这种事二度发生。
两人八点档连续剧式的拉锯战,立刻引来路人的指指点点,季银芽蓦然转眸,才顿察自己又成为八卦的中心,相较之下,他的阔胸反而是道很好的屏障,她于是乖乖窝回那安全的堡垒里,不敢再轻举妄动。
“来这里。”一眼洞悉她的羞惭,冀祺体贴地带她躲进角落。
怕她乘机溜走,他将她扣在墙壁与他之间,然后以己身的刚硬密实地抵住她的柔软,多余的空隙对他而言是不受欢迎的。
“你走……”季银芽抗议的声音渐趋无力。
“你听我说……”冀祺的前奏尚未奏完,季银芽已抽抽噎噎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听,我不要……”她用双手捂住耳朵。
是她自己轻佻,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调戏她,而她当时竟还猥鄙地陶醉其中,无法自拔,一举一动表露得宛如饥渴的骚妇,甚至到了现在,仍让那销魂蚀骨的快感像病毒般残留在她的体内。
“听我说……”冀祺抓住她的纤肩。
“我不要听!”季银芽自厌地自责着,保守的传统思想在她的玉颈捆上了个死结,竖在心里的那块神圣的贞节牌坊,也在那热吻中崩坍瓦解成碎屑。“反正我是全世界最、最不知羞耻的女人,纵使遭人轻薄,也是我活该自找的。”
“不准你这么侮蔑自己!”冀祺心疼地搂紧她。
“我本来就是……”季银芽真的无颜再面对江东父老。
她的呜咽刺痛了他的心,她的珠泪尽数渗入了他的前襟,然后在他棉质的T恤上留下痕迹。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你大可不必感到羞耻。”冀祺轻抚着她的柔顺秀发。
想到他尝到的幼芽青女敕味,还有她那简直就是畏罪潜逃的模样,他的怜惜就益发泛滥成灾。
那是她的第一次呀!
但是,没道理啊,博阳和今早的那棵“葱”又是怎么回事?
“喜……欢?”季银芽骇愕地仰起粉脸。
“是呀。”用食指指月复抹去梨花面庞上的两道清泉,冀祺诚挚地望进她那汪汪星眸。“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你在我俩接吻时所产生的反应,都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而他对她,比“喜欢”还要喜欢。
包正确的说法是——他根本已经爱她爱到无法自拔!
只是她目前的情绪紊杂,又挣不开早年女人裹小脚的八股文化的束缚,他此刻说出来恐怕是适得其反,让她益加罪恶、逃避。
“你喜欢……我……喜欢……你……很正常?”季银芽单纯的思绪从未忖及那方向,她瞠目咋舌,有点受惊过度。
莫非她这阵子对过路的单车骑士特别留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想想,若是你讨厌我,你可能会让我那么放肆,而不是赏我一巴掌吗?”亏得冀祺听得懂她的语无伦次。
“呃……”他讲得没错。事实上她不仅不排斥,且还相当享受和投入,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哇——原来她本质里竟是那么婬乱荒唐,她真是太不要脸了!
季银芽又把愧色聚积的螓首隐入手心中。她不想活了……呜呜……
“我俩是天缘奇遇,天作之合,若不顺乎天意,岂不是会遭天诛地灭?”冀祺执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天诛……地灭?”这话语的调儿好熟呀……是啊,小娟曾在信上提过!
“就算是为了我。”她笃定不清楚如今朱唇微启、杏眼圆睁的娇憨表情有多迷人。冀祺按捺胸中的熊熊烈火和想再狂吻她的冲动,温柔地在她耳鬓摩挲。“试着去接受你自己的感情好不好?”
“为了你……”他嘶哑的嗓音具有催眠的魔力,他的心跳有镇定剂的药效,季银芽瞅着他性感的唇瓣,缥缈的心神仿佛置于烟雾蒙梦境。
是谁在空气中撒了那么浓郁的迷魂香?
两人的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两副急需对方滋润的双唇,在彼此惑的蛊诱下接近……
蓦然有张面孔插入他俩的好事,她扯嗓大嚷:“哈——真的是你!”
浑似偷情被捉到的男女主角,周章失措地各自弹开。
季银芽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贞子出现。
“王——王——”是他公司那群口毒不饶人的娘子军领袖!那不就表示……冀祺诧然失声,背脊已爬出一堆冷汗。
“喂,快来唷,真的是咱们的头家耶!”王姐兴奋地朝后面吆喝。
“头家?”季银芽震慑地转眸瞪他。
他还来不及作答,一票女人已哄然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