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吵……”伊小寒对伊真木大声地嚷嚷。
“他不过是从外面捡来的乞丐,有什么资格见爹?”伊真木用力地推了一下纪尘扬。
纪尘扬不想和他多说,他了解“退让”无法让伊真木打消不让他见义父的念头。
既然这样,他只好“动粗”了。
纪尘扬握紧拳,狠狠地往伊真木的脸上击了两拳。伊真木不防他的攻击,脚步稳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在他还没来得及还手时,纪尘扬已经闪进了义父的房间。
伊小寒也急得跟了进去。
“爹——”纪尘扬来到了这一生他最敬爱的义父前,双脚跪了下去。
当初,如果不是义父从抢匪的手中救了他,而且收养了他,纪尘扬怕也活不到今日。
“你终于来了。”连日来,一直守在伊仲勤身旁的鲁连高说。
鲁连高和伊仲勤是结拜兄弟,伊仲勤要孩子称呼他鲁伯。
他本是长安大名鼎鼎的捕头,半年前才告老还乡。两个月前,他收到伊仲勤的信,得知他生病急忙赶来。
鲁连高一直以为伊仲勤只是感染风寒,很快就会好转,谁知,竟一病不起。
“孩子,爹一直在等你。”伊仲勤张开眼,虚弱地说,这一整晚他就一直在等纪尘扬。
伊仲勤虚弱不已,但还是硬撑着脉象渐弱的身子,等着纪尘扬,希望在他离世前能见他最后一面。
他有太多的话,要向纪尘扬交代。
“孩子,义父离开人世,惟一牵挂不下的是你和小寒……我知道真木常欺负你,现在我要走了,他更容不下你了……但是,你要忍耐……真木他会这样,是因为怕……怕……会失……去……”因为急于将内心无数的挂虑和真相诉于纪尘扬,伊仲勤激动得气息不顺。
“爹,请不要再说了——”纪尘扬伤心地哭喊着。
他没心听义父说的任何一句话,也不想听,他只要义父快快好起来……眼前他最在意的是义父的病体。
“枕头下面……有东西给你……义父已经没时间……你要和真木像亲兄弟一样……好好相处。小寒……我托给你……你要好……好疼……惜……”又一阵猛咳。
看着义父那张苍白的脸,纪尘扬心里一惊,整个人站起来,紧抱着伊仲勤那瘦如枯叶的身子。
伊小寒伸手握住爹已渐呈冰冷的手掌,一颗心被恐惧盘占着,她无助地喊着爹,泪眼蒙蒙。
“爹,你撑着,你一定要撑下去。”明知已无希望,伊小寒仍然期待有奇迹的出现。
最教伊仲勤烦恼的是真木。
“真木在哪?”他微弱地叫了一声。
“爹——”伊真木双膝跪下,叫了一声。
其实他的心里,父亲是他一生中最敬爱的人。
从纪尘扬被带回来的那天,他就一直害怕——他怕自己会失去父亲的爱。他不愿让父亲的爱被旁人占有,更担心父亲会把庞大的家业过继给纪尘扬,因此他才会一直对他心存敌意。
伊仲勤也早识破了这一点,他气若游丝地对伊真木说:
“爹过世后,你要好好跟鲁伯学做生意,寒月山庄就交由你管理……你和……”说到一半,就接不上气。
“二哥,你别说太多话,你的交代,我会告诉孩子他们的。”看着情同手足的义兄即将离世,鲁达伯心疼如绞。
虽然心知肚明师兄的气数已尽,但时辰到了,总是难舍。
“你们要……”一阵急喘,阻止了伊仲勤往下说。
“爹,你忍耐一下,我去叫大夫。”纪尘扬哭喊着。
义父这么好的人,老天不应该夺去他的生命啊。
“别费事。”伊仲勤阻止了纪尘扬。
他必须利用所剩的最后一口气,把纪尘扬的身世交代清楚才能放心合眼,离开人世。
话才出口,只见两道影子一黑一白地向他走来,一阵寒风吹过,伊仲勤在众人的惊视下闭上眼不言不语了。
他的灵魂瞬间化成一缕烟雾,飘出了他在人世用了四十载的身躯。
窗外忽地雷雨轰隆,闪电伴着大雨在天际狂舞、奔掠。
斗大的雨点随着寒风斜打窗棂,充满草药味的房间,随着伊仲勤的仙逝,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悲恸和哀伤。
“爹——”伊小寒哭得痛不欲生。
看着伊仲勤那张失去血色的脸,纪尘扬的泪珠在眼眶里频频打转。
在还没有被伊仲勤带来寒月山庄前,就跟着亲爹到处流浪,看过不少在路途中因饥寒或病痛而死的人,他深深了解这是每一个人迟早必须走的一条路,虽然不忍义父,但还是得接受。
往后还有一条很漫长的路要走。
至少,他陪义父走过在人间的最后一刻,这是他所在乎的。
“爹,你安心地去吧!你的交代,孩儿谨记在心。”纪尘扬握紧拳头,咬紧牙根,强忍住失去义父的悲恸。
他不能落泪,因为他答应义父要照顾小寒……因此他不能哭,他必须让自己强壮起来。
只有让自己强壮,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妹妹小寒。
“小寒,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他扶住了一直抱着义父身子不放的小寒,柔声说道。
他在义父的遗体前向伊小寒保证并且承诺。
因为过于悲伤,小寒的身体如同秋风的落叶,瘫倒在哥哥的怀里,从不识人间忧愁的她,怎忍得住眼眶的泪水。
“我要爹回来——哥,你叫爹回来,好吗?”
执起她冰冷的小手,纪尘扬的心在哭泣,止得住的是眼泪,止不住的是对失去义父后,不知何去何从的恐惧。
但他绝不能在妹妹的面前表现出来……从今而后,妹妹是他活下去的力量,他要成为他的依靠。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遭到一丝的苦痛。
他要一辈子保护她、爱她、疼惜她。
想到这,强烈的使命感盖过了恐惧。他觉得自己仿佛在转眼之间,从一个小男生变成了独撑一担肩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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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岁月匆匆,才一眨眼的工夫,已是五年后。
寒月山庄的练武场,纪尘扬拔出腰刀,从一棵老松上跳了下来,人未站定,鲁连高一剑向纪尘扬挥去。
纪尘扬连连退了两步,鲁连高的剑风虽轻,但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迟疑着要不要出手之际,鲁连高的宝剑扬空一闪,对准他的心口,作势欲刺。
“杀——”
那一声,气势如虹,震得叶落纷飞。
“接招。”
纪尘扬镇定应付,脚跟半旋,一招“寒月攻心”,左手一格,右掌一扬,将鲁连高震退两步。
炎阳盛暑,没有一丝凉风。四周一片安静,只听见剑锋舞过的尖啸声。
“好剑法!”鲁连高闪过了纪尘扬一剑,满意地收气提剑。
“鲁伯,冒犯之处请见谅。”纪尘扬赶忙向鲁伯打揖赔罪。
方才鲁伯要和他比武,纪尘扬以为鲁伯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竟是认真的。几个回合打下来,纪尘扬因为不敢出手而节节败退。
若不是鲁伯的刀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他可不敢使出真功夫,冒犯了教他剑法的鲁伯。不过,纪尘扬心中明白,刚才是鲁伯对他手下留情,否则他不可能逃过那致命的一剑。
看着身躯魁梧、眼神精锐的纪尘扬,从刚才比剑中,试出他的剑法已日亦精进、恰到好处。
五年下来累积的功力,纪尘扬的每一招数都能柔而不弱,刚而不过。
鲁连高感到欣慰,心想他总算是个可造之材。
血债血还,也该是云剑雷还债的时候了。等把云剑雷消灭,自己就算没有愧对二哥对他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