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运鹏一身Dunhill西服,腕间的劳力士折射光芒,身材略矮,眼神却高傲得似统领世界的君主,身后妻子珠光宝气,俨然上流社会的贵妇模样。
“这是什么地方?”关运鹏挺挺肚子打量四周,两手大拇指插在腰间皮带上,眉间生皱。
必李英玉略动了动鼻子,像是闻到什么不好的气味,掩不住厌恶神情。
“这里是乡下。”关晓茵极想跳上去抹掉他们明显的轻蔑,迅速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会来?”她在这里的事,除了雪惠,没别人知道。
“我们接到王子谦的电话,说你在这里。”关运鹏仰头瞧瞧太阳,一脸不耐。
黑衣人迅速递上手帕,为他擦汗。
她一愣,“王子谦?”
“你离家以后,你爸爸担心死了,”关李英玉接口,语调里明显的极想离开这里,“他设置专线悬赏三十万,找你的下落。”
悬赏……还通缉她,这种事,真的只有她父母才做得出来。而为了三十万出卖她的下落,也只有她前未婚夫做得出来。她气愤握拳,心中一万个悔不当初认识他这种人。
“你们不用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必李英玉回头,瞧了丈夫一眼,“你这孩子!说这什么话,还不快点跟爸爸道歉——”
“很好?!”关运鹏打断妻子的话,火冒三丈的踏向前,“你住这种地方叫很好?”他指著围绕的乡民,“这边偏僻落后、环境又脏,没一个人穿得像样——”
手指微顿在刘芳芳身上,跳过去,“你还想混多久?快跟我回去!”
“你别批评他们!”一次又一次,关晓茵在王子谦及自己父母身上,看见刚来时优越无知的自己。
她一点都不想回到过去。
“他们的好我说了你也不想懂,反正现在我男朋友在这里,我不会走的。”她瞪著那些趋前的黑衣人,知道父亲怎么样也不会自己动手来抓她。
“你什么?”关运鹏见女儿偎近一个高大的男人,怒不可遏,嗓音低沉。
“茵茵你——”关李英玉同时出声,自抵达后,第一次将眼光放到女儿身边的“乡下人”身上。“你这个傻孩子,又来了……”一个王子谦还不够吗?女儿的眼光怎么老是这么另类,她没教她这个啊!她忍不住本哝。
“他是这里的医生!”关晓茵大声宣布,拽紧左介群肘袖,“我要跟他留在这里!”
必运鹏丢出眼色要那群保全抓回女儿,领头的黑衣人立即双指一岔,示意包抄。
左介群见状,身形极快的挡在关晓茵身前。
顿时局面僵滞,黑衣人不敢妄动,纷纷转头看向大老板,等候指示。
必运鹏清了清喉咙,扫望一圈众家乡民。“我们进屋再说。”
怒火烧得热烈,但他勉强抑制下来,当场爆发对结果无益,他提醒自己。
照理说,乡民们是不会乖乖对别人家的事袖手旁观,但整座屋子被黑衣人团团包围,连想从破纱窗偷听都没有办法,大家只能悻悻然待在院子里,窃窃私语。
屋内气氛沉凝,财叔和芳芳让出自家客厅,还泡了茶摆在桌上。关晓茵猜测,父母一定不会用。
她推了其中两杯,“爸妈,喝茶。”
“嗯。”关李英玉在椅子里挪了挪,名牌包包僵硬地提在膝前,明显坐不惯木板椅。
必运鹏看都不看那杯茶。
“你说你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对。”关晓茵回答,环顾眼前荒谬的局面——她和左介群坐在板凳上,面对她的父母。
这感觉好不真实,两个穿著名牌的企业家与贵夫人,待在小小矮矮的简陋平房里,天气炎热,苍蝇飞绕,屋内没有电风扇,更别说冷气,只有一把芭蕉扇搁在地面,桌上的茶杯里漂浮粗糙的茶叶,他们谁也没碰。
虽然反应正如她所预期,但她还是有一丝失望。爸妈从来没有尊重过她的选择,甚至连尝试理解都不想。
“我不准!”关运鹏倾身向前,手肘靠在膝上,姿态僵硬。“你立刻跟我回台北!”
“我不要,”她同样昂起头,直视父亲,“我不回去。”
“茵茵,听爸爸的话……”关李英玉低声劝导。
想到女儿的硬脾气是自己教出来的,关运鹏暗暗吸气,换个对象下手。“这位先生——”
“左介群。”关晓茵出声介绍。
“左先生,”他改了称呼,“虽然你是医生,但在这种地方发展,你有能力供给小女的花费吗?”
“还有。你看看——”他挥指剥落的墙壁,“这里吃的、穿的、住的,没一样达到茵茵以前生活的水准,连车子……”他指到窗外的小货车,瞧瞧那是什么东西?连玻璃和车门都没有!
“茵茵从小就用惯最顶级的东西,她不能屈就这些次级品。”不,是低级品,关运鹏环顾指过的东西,在心里更正。
“爸,我才不要那些——”他打断女儿,“我要听左先生的想法。”这下连关李英玉也停止坐不惯的挪动,认真的看向左介群。
左介群舒展长腿,跨在地上,懒洋洋看著关运鹏,黑眸一点也不输给他的犀利。
“你要听我的想法?”他耸肩,缓缓开口,“很简单。第一,我不会让你带走晓茵;”他牵住必晓茵的手,“第二,我会继续照现在的方式生活,就算是你——”他眼中闪逝的光芒,仿佛知悉关运鹏拥有多大的影响力。“也无法左右我。”
必李英玉抽气,关运鹏呆了一瞬。不要说在台湾,连海外某些据点都市,他挟著强大的经济势力,都是翻手成云、覆手成雨的重量级人物,这个小小的乡下医生居然有胆量反驳他的话?!
“我告诉你!”关运鹏一拍桌子,屋外黑衣人通通惊动,“我不管你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总之我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你!”
“晓茵不是东西,这要由她自己决定。”左介群冷静回应。
必运鹏咆哮,“你根本就枉顾她的幸福!”
“而您枉顾她的意愿。”关运鹏胸膛剧烈起伏,“你这小子,骗我女儿是想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他轻哼一声,却是扎扎实实地动怒了。“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要利用女人“得到好处”。”他站起身,“您请回吧。”
他竟然对他下逐客令?!必运鹏气得手指颤抖,“我这辈子都不会答应你们的事!”他大手一挥,“保全!”
黑衣人列队进驻屋内,左介群硬起眼色。
必晓茵扯动他,“快跑!”她清楚他们的队形,抓著他往尚未排稳的缺口冲。才跑两步,左介群的长腿就越过她,在前头拉著她跑——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关运鹏在屋内挥臂大喊。
“挡住他们。”左介群向乡民们简单交代,乡亲个个摩拳擦掌。刚刚不让他们看内幕嘛,哼哼!
众家乡亲涌上去,阻住黑衣人的脚步。
“想打我、你想打我?”阿娟姊挺起胸脯。“我抱著小孩咧!”
黑衣人不敢动粗、费力避开她。
“喝!来跟我单挑啊!”李伯举起拐杖,戳一个黑衣人的胸膛,“我八十六岁了!”黑衣人看他一把一碰就会断的老骨头,想尽办法绕过他。
左介群带著关晓茵跑了好长、好长的路,快到镇边界的田埂才停下步伐。他回头,后面没半个人跟上来。
“你还好吗?”他低身看著她。
必晓茵大力喘气,没办法开口,她吞咽口水,点了点头。
天哪……人生有没有这么刺激啊?她心脏狂跳,感觉左介群帮她把散乱的发撩到耳后,轻轻拭著她的汗。见他额角也微潮,她下意识拿衣袖去擦,却被他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