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难得有机会跟他靠那么近,她却完全没有展露自己清新的形象,还表现得像个傻瓜……
她把脸埋进掌心内,光是回想一小片开头,记忆就羞愧得自动断线。
“不行,我要换个角度想──”她抬脸照镜给自己打气,“下次再碰到,他一定觉得我变聪明了。”
坏事情也有好的一面,加油,继续正向思考!
她鼓励著镜中自己,倒影终于露出微笑。
“来吧!”她拾起桌前瓶瓶罐罐,以不熟练的技巧描绘淡妆,晚上要参加迎新同乐会,今早曼珊上班前特地帮她恶补了几个撇步。
瞄著壁钟,她加快动作,化好妆后,把钥匙、工作证丢进大包包,挂上纤肩,一个旋身,差点扫倒桌面香水,她赶紧探手扶稳,顿了顿,还是决定别用。
虽然在曼珊协助下,她找到一模一样味道的香水,但是买回来喷几次,总感觉怪怪的,不大适合她,之后就放那里接灰尘了。
画虎不成反类犬呀,张雀星有点悲哀地体认,适应这种事还是慢慢来吧,她习惯家乡徐缓的步调啊。
当、当──
壁钟提醒她时间不早,她身体一震,急急跑出门,冲往公司。
匆促把大袋丢进座位,她喘口气,今天算是滑垒成功,还好壁钟有调快些,不然她肯定迟到。
“雀星来了吗?”
还没缓过气,经理就唤人了,她连忙起身去报到。
“我来了!”
“昨天要你核对的资料可以晚点给我,今天收发室两个人食物中毒请病假,各部门得自己跑文件,你帮忙支援一下。”
“好。”张雀星精神地回答,资料核对净是密密麻麻的新细明体十级字,看一整天眼睛会抽筋哩,跑文件还可以活动身体。
费仕杰听了通电话,迅速签毕文件,啪地阖上,递给她,“这是急件,要送到总经理秘书室。”
张雀星接下,转身,将文件抱在胸前,悄吁口气──还好只是送去秘书室,她根本没有准备好见殷硅,她需要多点缓冲时间,最好等他忘记昨天的事再碰面比较妥皆甲……
这样边想边坐电梯,到了最高楼层,门缓缓退开。她踏出来,深蓝色地毯能吸去脚步声,但她反而每踏一步都觉得要小心翼翼。
她仔细打量记忆这里景致,左边通往秘书室,右边大概是茶水间和逃生梯,然后是一扇深褐色门板,是总经理办公室。
被这样高阔的格局震慑,她觉得这层楼格外地安静肃穆,让她几乎要踮起脚尖朝秘书室走去。
“哈啰──”
转动门把,空旷的招呼声回荡在室内,里头没有人,桃木桌上电脑刚跳换到萤幕保护程式,显示秘书只是暂时离开位子。
张雀星环顾周遭,透明玻璃窗下边有个小瘪,一层一层的开口处露出跟她手上很像的文件尾端,她走近一看,上头标了部门名称,方便秘书整理送来的签呈文件。
她找到贴著“业务部”的标签,把文件放进去,直起身,她拍拍手,任务OK,转身正想回去。
“许秘书──”
右方小门突然被推开,殷硅握住门扉,看见位子上没人,打住话音。
他直直盯著张雀星。
“呃、那个,我、我来送文件……”张雀星舌头打结,怎么会这样?以前都碰不著,最近一直乱碰面。
那个笨蛋,怎么会在这里?
殷硅模糊感觉到内心泛起一丝喜悦,他紧瞅著她,却面无表情,锐利的黑色眼睛雷射般扫描过她,“你是‘绿能’员工?”他竟不知道。
她不自在地想遮住他目光聚焦的前胸,微抬起臂触到垂挂的工作证,才意识到他是在看这个。
低吐口气,真想笑自己实在想太多,但这个情况下,她实在笑不出来,“嗯、嗯。”喉咙紧缩,语句颤抖,她点头,脖子也在抖。
昨天是开门不看路,今天是大结巴……噢,他对她的评价,一定糟透了。
“你进公司多久?”
她怔愣,又呆了一下才想到要回答,“快、快一个月……”
天哪,他穿著咖啡色西装搭斜纹领带,低沉色系理应感闷暗,但在他身上却展现出深邃的稳度及力道,一丝不苟得迷人,连方正额形都完美到令人想要冲过去摇晃啃咬。
张雀星勒住自己越来越歪斜的思想,困难地把眸光从眼前发光体上移开。
殷硅挑高帅气的眉,一个月了?他从来没在公司里看过她。他转移话题,“许秘书呢?”
“呃?”她茫然,不明白话题怎么这样跳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不
知道,刚来的时候,他不在这里……”
他也不再多问,立刻下决定,“你泡两杯咖啡进来。”说完,门就被带上了。
张雀星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绪像咖啡杯里一圈一圈的白乃精那样融化糊乱。
泡咖啡?她第一次来这里耶。
硬著头皮模索到茶水间,接下来再没有这么好运,她找遍了每个柜子,就是不见咖啡包、咖啡粉、咖啡豆之类的东西,只勉强找出两个马克杯,这可以当咖啡杯拿去给总经理用吗……她看了实在有点心虚。
望望挂钟,时间过去十五分钟,成果还是只有两个杯子,张雀星烦恼不已。
鲍司里众所皆知,殷硅最受不了员工没办法完成他交代的事,轻则口头训诫,重则减薪革职也不是没有前例。
天哪,她的未来就要毁在两杯咖啡上了吗?
“许秘书,”殷硅的声音传出,“送饮料进来。”
他的嗓调平淡,但她知道那已是个催促。
或者是警告。
她手忙脚乱,慌张地拿起杯子凑到饮水机下头,按住温开水的面板钮……看水流倾泻而入,在杯底激起漩涡,她想她的职场生涯差不多是走到尽头了。
心头忐忑的鼓起毕生勇气,她用手肘敲了敲门板。
“请进。”
张雀星迟疑,看看两手里的杯子,左高右低、左低右高地摆来弄去,还是没法腾出手──
“请进。”
殷硅又喊了一声,音量明显大了许多。她不敢再拖延,开口解释,“我、我进下来,没有手开门……”
门刷地从里面被拉开,殷硅阴霾的脸色耸立在她上方,她没胆子直视他,微弯身子僵硬地走进去,感觉他的眸光一直射在自己背上,好烫。
把杯子放上桌面,憋著一口气什么都不敢说,等殷硅走过来看见的反应……
“只剩白开水?怎么,你们公司最近要减资啊?”
宏亮嗓音响起,她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老人。他头发全白,脸色红润,身著西装,看上去却像个顽皮的孩子。
他眨眨眼睛,觑著她笑。
她被迷昏眼,殷硅可没有。他上前不著痕迹地将她推往门边,这陶董是老狐狸,看似无害,说什么都像开玩笑,但要相信了,那是沦陷的第一步。
殷硅反身回来,潇洒落坐,带开陶董的视线,“我秘书听说陶董要来,特地订了顶级的咖啡,还在煮,这杯水先润润喉。”
一挥手,要张雀星出去。他摊开桌前文件,从内袋掏出金笔,倾身和陶董谈论生意。
张雀星傻傻地往门口移动,搭上把手,她还有些犹豫,回头瞧一眼,殷硅瞥来的目光令她背脊一震,用力推门。
回到走道上,她的背仿佛还残留适才他大掌贴伏的温度。他轻推她出来时,稍用了点劲让她明白他意思,还趁陶董打量她的时候,声音极低地说:“去找许秘书。”
此时许永翔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有些疑惑,“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雀星一古脑儿把刚刚的事都告诉他,说完,他沉稳的表情有丝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