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来,她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二人不过相差四岁左右,遇到任何问题很快就可以沟通,加上她有做事的经验,严小毓也就较依赖她,凡事由她作主。
寒假时,严小毓表示要打工赚学费,於是就由她向公司推荐。严小毓长得并不很标致,但五官清秀,剪了头短发,显得青春俏丽,活泼外向,身材很匀称,个子又比她高,所以很容易就胜任模特儿这一职,现在走的路线是服装模特儿,厂商对她的反应相当不错。
何梦蝶轻声开了门进屋,见严小毓已在房间里做功课,她悄悄地走到严小毓的背后,想看她全神贯注地到底在写什么作业,没料到跳入她眼帘的居然是一些想你、爱你的字眼。“好哇!在看情书,我还以为你多用功哩!”
严小毓未料到被突检,一时心虚,赶快把信摺起来。
“哎,怎么进来都不先知会一下?”她有些发窘。
“谁叫你专注、沈醉在里面,连开门声都没听见。快告诉我对方是谁?”何梦蝶显得很有兴趣。
“对不起,暂时无可奉告。”
“好呀,对我保密,那一天小心被我揭穿!不过,你才大三,应该好好念书工作,我不批你准字。”
“你不但像我姊姊,更像我妈。”严小毓对她吐舌头做鬼脸。
“好吧,你当我婆婆妈妈,嫌我唠叨,我可不想那么老。”何梦蝶叉着腰,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不灵了,你这一套教训的方式不管用了。”
何梦蝶没辙,只好呵严小毓的痒,二人笑闹成一团。
闹够的何梦蝶突然心血来潮感叹道:“你有人写情书给你,让你开怀,我今天却触了霉头,碰了一鼻子灰。”
“谁呀?是谁让你碰钉子?”
“还不是那个汪舜国!合作这么久,我第一次尝到他阴冷的对待。”
“唉呀!他这种人,怪裹怪气的,你瞧我,从来不和他打交道,幸好我不是他镜头下的模特儿。”
“你是最幸运的,都接外面服装公司的广告,当然不能体会公司内模特儿的心情。”
严小毓念头一转,娇笑起来。“哦,蝶姊!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何梦蝶赧然辩白:“哎!你想到那儿去了?我是欣赏他的摄影技术,我可压根儿从来没有想去和他进一步交往唷!你别乱点鸳鸯谱。”
“好!好!算我多嘴、乱说话。他这种男人太深沈了,我想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喜欢他的,虽然他长得不赖,但冷酷了些,会令人不寒而栗的。”严小毓如此的批评着。
他是冷酷,但是她却对他的冷酷起了探究的,偏偏受到他冷若冰霜的对待,心裹颇不是滋味。
“哦!没想到你对他偏见那么深,我倒要看看你的追求者是怎样神气活现的男人?”何梦蝶调笑道。
“偏不让你知道,否则你又要没完没了的管我,我可受不了唷!”
何梦蝶一听,作势又要呵她痒。“好呀!翅膀硬了,想飞走不成?”
二人又开始嘻闹不休,笑声连连。何梦蝶也因此化解了汪舜国对她的冷漠态度所引发的情绪低潮;也许他就是那样奇怪的人,无法让人理解,她又何必为此而神伤、庸人自扰呢?夜晚,在Pub里喝着闷酒、抽菸的汪舜国,一言不发地看着灯光师和身旁的女孩打情骂俏。在他身边陪侍的女孩,见他正襟危坐,还以为他生性害羞,便向他附耳呢喃,说着甜蜜蜜的悄悄话,没想到汪舜国反感地推开她,挥手想赶她走。那女孩感觉被羞辱,微怒,迎头就拍了灯光师一下。
“你带来的这个人简直像木头,他还称得上是男人吗?”
汪舜国闻言变色,回头狠狠瞪着那女孩,一副凶神恶煞似地想杀人的样子。
灯光师见状,急忙调解:“哎!他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我带他来解闷,别生气,喝酒!喝酒!”
那女孩回瞪汪舜国一眼,百般不情愿地端起酒杯,汪舜国却仰头一口气喝乾杯子里的酒,然后很气愤地将空杯往桌上一砸,杯子破了,“哼!”
灯光师和那两个女孩被汪舜国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惊吓到,不禁失声。“啊!”
邻桌的酒客也纷纷投射过来惊讶的眼光。
汪舜国却对众人的注视无动於衷;从皮夹子裹抽出几张千元大钞,丢在桌上就走了,只留下在场者错愕的眼光。
返家后的汪舜国把自己关在工作室的暗房里,想藉工作来冲淡内心的不平衡。藉着一丝昏黄的灯光折射,他半弯着腰冲洗着照片,然后将泡在水里的照片一一夹在细绳索上,突然,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汪舜国迅速从工作桌上拿起无线电话机。
“喂,那位?”
“喂,舜国呀,我是少晖,好久没和你联络了,最近怎么样?摄影技巧愈来愈好了吧?”电话那头传来男声。“好小子!那像你,半途而废。”
“那种心惊肉跳的记忆,到现在都忘不了,我那敢再碰相机?只有你,迷上就丢不了。”
“好了,不谈过去的事,什么时候再回国?”汪舜国皱起眉来。
“还没决定,到时候再通知你。”
“你的艺术工作室经营得如何了?想必成绩可观吧?”
“哈!好得很,我还想回台湾探看艺术品市场呢!”
“想不到你野心勃勃。”
“哎,男人不能没有企图心呀,不然怎么达到所订的目标?你对摄影的热中,不也反映了你的企图心吗?”电话那头传来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
“你说的都有理,我的野心和你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好了,等你的归期喽!”
汪舜国才刚挂上电话,就传来房门突地被打开的声音,“叭嗒”一声,灯被拧亮,接着暗房与工作室间所隔的黑布帘被拉开。“谁?”他讶异转身。
汪母没好气地出现在儿子眼前。“这屋子里除了我会来干扰你,还会有谁?”
汪舜国一看母亲板着脸,只好赔罪地说:“妈,瞧您讲话像小媳妇,酸溜溜的。”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会稍微放松自己;他并不想让母亲来挖掘他的心事,所以就必须要求自己对母亲温柔些。
汪母瞥见工作桌上的照片,随意拿起来瞧了瞧又放下。“照,照,照!什么时候你才能罩回一个媳妇?”
汪舜国一听母亲又旧事重提,不禁沈下脸来说:“妈,干嘛老提这件事?”
汪母寒着脸。“不提这件提那件?照相技术我不懂,这件事我可在意得很。你都三十三岁了,还要让我等多久?叫我夜里都睡不安宁,只为这件事操心,别忘了你是汪家的独生子!
“妈,您不要烦我行不行?”他无奈地哀求。
汪母抱怨道:“难道你想叫汪家断了香火不成?亏我守了那么多年的寡,你竟这样待我?”汪舜国不想再多说,便强迫性的把母亲往门外推。
“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每天打牌好无聊,要求有人作伴也不行吗?”汪母放软姿态,想博得儿子同情。
汪舜国硬是不理母亲的软硬兼施,把她隔绝在门外。他靠在门板上,仍听到母亲自言自语着。
“嘿,三五天唠叨你一次,我就不相信赶鸭子上架会没结果。”
汪舜国闭眼,眉心深锁,脸部的表情整个纠结起来。
这一夜,他失眠了!为了白天的何梦蝶,为了打电话来的鲁少晖,更为了母亲,他们所说的话,都像针一般剌入他的心坎。
尤其是鲁少晖那句话男人要有企图心,才能达到目标。企图心、目标,那么就必须要有计画。这一夜,他辗转思考这问题,直至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