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每当她的目光转到云坡身上太久,他就觉得心生一阵醋意。若说女人看见云坡是趋之若鹜,那对庭毅可用飞蛾扑火来形容。他这两个师弟的英俊容貌对他从来不是困扰,有时候还会被他取笑,而今牵涉到馥儿,他光用想的就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和强烈的占有欲。
她会不会被他们吸引?就像多年前那次一样。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开始阴霾。
萧云坡一看到他的神色,就知道大师兄又想起李媚情那件事。忖度半晌后,他冒险提起多年来被严禁的话题。“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乔拓看他一眼,知道他想问什么。他平淡地回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萧云坡大胆地切入核心,“但是伤害还在,对不对?”
乔拓又看他一眼,伸手斟茶。“不对。”
他一说出口,就发觉自己真的已经不在乎了。愤恨,也许还有一点,但是不再像事情刚发生那几年,有股椎心刺骨的失望和落寞。他讶异于自己的改变。
“既然伤害不在了,为什么还不能谈?”萧云坡紧盯着他的神色变化。
“不是不能谈,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浪费口舌在那种事情上。”
萧云坡有些振奋,以往只要有人提起这个话题,大都会被乔拓一眼瞪回去,这次却与往常不同,他正想追问下去时,一阵骚动自乔拓身后敞开的书房门外渐渐逼近,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蓦地起身,顾不得翻倒了椅子,满面惊奇地看着乔拓后面。
乔拓正在奇怪这个一向不轻易放弃的师弟,这回怎么这么早就打退堂鼓,不由得抬头望,刚好看到萧云坡诧异的举动。
乔拓皱起眉头,侧转身自肩后望去,一看之下,也立刻站起来。
一头尾巴着了火的小牛正朝他们狂奔而来。那牛背上坐着……不对,是挂着一只猫,而馥儿拎高裙子,露出半截修长的小腿,正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地追在它们后面,小嘴还不断尖叫,“大胆!快下来!”
一群仆人提着水桶追在她后面,不时要注意不让水溢出来,又要忙着赶上馥儿,好不狼狈。带头的吴阳不停地大吼:“小姐,快停下来,火,火啊!”
他是不是吓昏了,干嘛一直叫着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馥儿提醒自己要在训练吴阳的项目中再加上一条──加强定力。她边跑边回头大喊:“我知道它着火了,你不用再叫了,快救它。”说完,更加奋力地朝前跑。
乔拓和萧云坡刚闪身掠到一旁,小牛和一大群人就冲进来。众人的狂吼声夹杂着桌椅倾倒的声音,霎时把乔拓的书房吵得像市集一样热闹。
“搞什么?”他生气地大吼,但没人有空理他。
萧云坡已经加入这场混乱,追着背部和尾巴都负痛的小牛,试图把胖猫捉下来。
“拓哥哥,快点,快帮我把小牛拉住!”馥儿从他面前跑过。
“馥儿,妳给我停下来!”乔拓胆战心惊地看着她跳过一张倒地的椅子,但她身后怎么有亮光?乔拓定睛一望,老天!馥儿的后裙襬燃着几点星火,火苗有渐渐变大的趋势,愈烧愈高,她自己却还浑然不觉,径自忙着追小牛。
乔拓低咒一声,健臂一伸,捞住二度绕到他面前的馥儿,搂到胸前。“妳……”
他才说了一个字,一桶桶冷水就朝他和馥儿兜头淋下。
书房内顿时呈现不寻常的宁静。
吴阳等人高举着空水桶,惊恐地看着水一滴滴地在大堡主的身上汇成小溪往下滴落。大伙不约而同地猛吞一口唾沫,纷纷丢下水桶,飞冲出去找毛巾。
乔拓顾不得满头满身的冷水,当机立断撕掉馥儿身后的一大片裙襬。
“啊──你做什么?”馥儿尖声大叫。
她被他搂过去时已经吓了一大跳,如今他居然还动手撕她的裙子。她反射性地往他胸前一推,却被强健的肌肉反震得倒退一步,一脚踩到自己的襦裙内衬,笔直地朝后倒去。
乔拓见状,赶紧伸手去捉她的肩膀。
“大哥,小心!”萧云坡大吼。
他喊得太迟了。小牛自斜后侧猛撞上乔拓的背,他闷哼一声往前扑倒,跌在馥儿身上,但没忘记用手肘撑住自己的重量。
牛蹄踩过他右肩,朝左边窜去,跟在它后面企图抓住它的萧云坡来不及煞住脚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干脆拿乔拓的背当跳板,“喝”的一声骑到牛背上,试图使它停下来。
乔拓被他用力一踩,两肘一弯,颀长有力的身体顿时紧贴上馥儿的娇躯。
“你不要过来啊……”馥儿的声音逸入乔拓的唇内。她的脸颊蓦然飞上两朵红云,呆呆地瞪着乔扣近在咫尺的鼻梁,动都不敢动。
多柔软的红唇!乔拓盯着身下酡红得像水蜜桃的小脸,心中燃起一把火,他真想就此沉醉下去。
可惜时间不对,地点更糟。
他申吟一声,飞快地啄了馥儿的小嘴一下,抱着她跃起身。
拿着毛巾冲进来的吴阳正好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嘴,下巴直往下掉,呆立在一旁。
乔拓把馥儿塞给他,转身迎向正面冲撞的小牛。小牛的冲力撞得他连退三大步,但是总算把它制止住了。
“云坡,快把大胆抓走!”他偾起臂肌,扣住牛脖子用力地使劲向左一扳,小牛轰然倒地。
满书房的人屏息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好一会儿才响起热烈的喝采声。
萧云坡低头看着自己的长衫,他的前襟又被大胆抓破了。这只猫八成跟他有仇。
“馥儿,妳的猫,下次要看好它。”他把猫拎到手触红唇、神情恍惚的馥儿面前。
馥儿根本没听到他说话,她的脑袋里满满都是刚才的一吻。
她方才是和拓哥哥亲吻了吗?哎呀,羞死人了。她用两手捧住愈来愈红的脸颊。
“妳还好吧?”萧云坡上下打量她。看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没辙地摇摇头,转身把猫交给赵香。他打算去换套衣服,把这一团混乱交给乔拓处理。
乔拓抬手抹掉自发际流下的水滴,环顾原本井然有序、高雅不凡的书房,现在却是桌倒椅倾,笔墨书籍散落一地,他珍藏的一幅水墨画真迹也破了一角,简直就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样。
他甩甩头,全身半湿的他看起来像自海中升起的复仇使者,眼中酝酿着风暴。
他的手下从不曾如此慌乱,想来他们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都变得欠缺镇定和冷静。
他抿紧嘴唇,凌厉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扫视他们。
一个个昂藏大汉在他的瞪视下,羞愧地低下头自我反省,没人敢喘大气。
馥儿这才渐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她眨眨眼睛,书房变得如此惨不忍睹,难怪乔拓会生气。
她看到小牛倒在地上粗重地喷气,尾巴上的火已经熄灭,但是原本茂密的棕毛烧掉了一大半。她心疼地跑到小牛旁边蹲下来,审视它焦掉的尾巴,担心它这回逃不过被宰的命运。
“呃……我很抱歉,但是小牛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抬头看乔拓,嗫嚅地打破沉默。
乔拓粗声粗气地说:“我不是在气妳和小牛,妳用不着道歉。我是气他们慌乱的表现!”他冒火地看着部下,“你们简直像群无头苍蝇一样,一点纪律都没有。这么多会功夫的人居然没办法让一位小泵娘停下来,还被只牛耍得团团转。
待会全部去刑堂报到!”
大汉们闻言一个个面色泛白,冒出冷汗。刑堂发落犯错者时,一向铁面无私,最重是要降职等处分的。在乔堡,职等代表荣誉和尊严,犯了错的人大都宁可挨大板、抽皮鞭,也不愿被降级。这次他们一片慌乱,还毁了堡主的书房,恐怕降级是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