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兄!”乍见莫鸿,翠萝还以为自己在作梦。
他不是醉倒了吗?怎么现在出现在她眼前?强抑多时的泪水如堤溃决,大滴大滴地垂落脸颊、衣襟。
莫鸿何时见过翠萝如此伤心?他心疼不已,“小萝……”
一声小萝,撩起翠萝过去怏乐的记忆,她投入莫鸿怀中,呜咽地哭道:“五师兄,你终于来了,这世上,只有你能明白我、帮助我了。”
莫鸿拥住翠萝,感觉到她的激动,他抚着她的发,“我都听到了,三师兄要夺雷霆剑,可是,剑不是毁了吗?算了,先别说这么多,我得赶快救你出去。”他说着便揽上她的腰,欲跃上屋梁。
“不!”翠萝抬起头来,“我不能走,我走了,他们会来硬的,山庄那么多人,我不能连累到他们。”
望着她含泪的大眼,莫鸿忍不住又抱紧了她,“可是你在这儿受苦……”
“我是生不如死啊!”翠萝掉下泪,“他把我关在这院子,我哪里也不能去,武功不好,也逃不出去。”
“小萝、小萝!”莫鸿心痛如绞,“不要哭,我们快离开这里。”
翠萝握住他的大手,摇头道:“现在我不能走,你听我说,”她走到桌前,吹熄蜡烛,拉着莫鸿坐在床沿,压低声音,一五一十把东方夫人和章纶的计谋说了一遍,讲到镯儿遇害,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莫鸿握紧她柔软无骨的手掌,越听越愤慨,“他们害死镯儿?可恶!我要替镯儿报仇。”
“五师兄,此地敌众我寡,不能贸然行事,为今之计,便是速速赶回枫林山庄,请爹权宜行事,避免招来血祸。”翠萝条理分明地说出因应之策。
饼去,翠萝碰上难题,总是央求莫鸿解决,让他伤脑筋,自己却到一边快活,而今这一连串的磨难,却使翠萝仿佛突然间长大了、变懂事了。今夜,翠萝的眼泪让莫鸿悲伤莫名,但也看到她在泪水背后的成熟脸孔,他心头又是一疼,“你受苦了……”
“我苦没有关系,我只担心爹、担心女乃娘,还有山庄所有的人,”她轻叹一声,“想不到我还是要为雷霆剑付出代价,这是程家逃不过的宿命啊!不过,爹不会骗我的,剑一定是毁了。”
“那你打算如何?”
“我会和他们虚应故事,我猜,过不了十天半个月,章纶就会带我回山庄,要我套问断剑的下落,你回去请爹拿主意,到时看是要骗过他,还是杀了他。我只怕章纶老羞成怒,拿我当人质,让爹操心……唉!我没主意了,横竖就是一死。”
“不,不要失望,师父一定有办法。”莫鸿紧握她的手,“你忍耐点,我们一定会救你回去。”把翠萝留在这个魔窟,他也是万般不忍啊!
“这辈子……我不敢想了。”
在黯淡的月光中,莫鸿深深的望着她,“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翠萝的大眼亦是深深地看进莫鸿,“我知道你一定察觉得出状况有异,可是,刚刚听说你喝醉了,我好绝望,怕你就这样回去了,没有人可以通知爹。”
“三师兄想灌醉我,让我糊里糊涂地回去,真狡猾!”
“五师兄……”翠萝又是哽咽不语。
莫鸿扶着她,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我还是带你走吧!”
翠萝含泪道:“我不走,五师兄,你快回房,免得被章纶发现。”
“唉!好吧!小萝,你要好好保重。”莫鸿苦于目前没有更好的对策,否则,他不会离开孤立无援的翠萝。
莫鸿见她伤心,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怯怯地举起手,以手指轻拭她的泪痕!拨弄着她散乱的头发。“你瘦了。答应我,再怎么难过也要吃东西,不能饿坏身子。”莫鸿劝着。
莫鸿的指尖轻抚过翠萝的脸颊,令翠萝心底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过去她和莫鸿练剑或出游,他总是体贴的为她拭去污水,或是擦去她脸上的污渍,而那就是这种温柔的感觉。也仿佛曾经在无数睡梦中,落叶飘过粉颊的感觉……
翠萝恍然大悟,原来那是莫鸿不变的关怀与柔情,这两、三年来,他看她的眼神一直是那么真挚、那么专注,只要她一个动作,他便能知晓她的心意,但是,她却从来不懂他的心思。
往往在枫树林中一觉醒来,迎上的就是他的温煦笑脸,他在看她,一看便是十八年,如今在幽微的月光下,他依然在看她。
翠萝的心在滴泪,她缓缓地靠上他的胸膛,为这迟来的醒悟而痛哭。
莫鸿以为她又在为目前的处境而哭,于是紧紧搂住她,柔声安慰,“小萝乖,小萝不哭的。”
翠萝无声淌泪。太迟了,只怪自己贪玩不懂事,辜负了莫哥哥的情意。五师兄也喜欢你!昔日莫鸿的一番告白浮上心头,她又哭得无法自己,只想永远留在莫鸿的怀中。
莫鸿心慌了,只能紧紧地拥住心爱的女人。
两人相拥,无言地诉尽相思。
良久,翠萝才推开莫鸿道:“五师兄,你该走了。”
莫鸿万分不舍,仍紧握住她的手。
翠萝低语,“我的性命,枫林山庄的命运,全看你了。”
莫鸿用力地点点头,终于翻身跃上,消失在屋檐之上。
第五章
枫林血泪
初春的枫林山庄,枫叶早已飘零,女敕芽尚未吐出,光秃秃的枝哑更显萧索。
山庄深处,临近山坡的一处墓园,幽静素雅,有两人肃立在墓碑前。
莫鸿上了香,向刻有“爱妻梅挹翠之墓”的墓碑跪拜磕头,神情虔敬。
程冈叹了一口气,“莫鸿,翠萝跟你转述的话,全是事实。”
莫鸿大吃一惊,又不敢问话,自他火速赶回枫林山庄,告知程冈有关章纶的阴谋之后,程冈脸色凝重,随即带他来到师母的墓园。
程冈道:“当年,你太师父依祖训追回雷霆剑,召开断剑大会,当众断剑,却被雷霆剑的传说所迷惑,私藏断剑,捧着断了五截的雷霆剑,镇日思量研究。”
“他参详多年,个性逐渐怪异,独自住在断剑祠,不与外人接触。后来我娶了你师母,她个性善良乖巧,侍奉公公毫无怨言,每天总会到断剑祠探视你太师父,结果就遇上了前来报仇的水中仙。”
莫鸿问道:“水中仙?”
“没错!她就是剑神东方羽的妻子、章纶的母亲,也就是杀了我爱妻的凶手。”程冈目光灼灼,“水中仙心中充满仇恨,你师母为了保住肮中胎儿,不敢轻举妄动,可等我赶到,击退水中仙,你师母已身受重伤,生下翠萝三天后就……”提起往事,程冈不禁红了眼眶。
“太师父为什么不救师母?”莫鸿不解的问。
“他走火入魔,神志丧失,狂笑而死。你师母见这把剑害人无数,临死前要我立誓,绝不为她报仇,不要再让女儿卷入雷霆剑的是非,让她毫无牵挂的长大,再找个好丈夫嫁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翠萝这件事。为了给她幸福平静的下半生,我千挑万选,一再过滤,怎知……怎知还是中了贼人布下的圈套?翠萝啊!是爹的错,爹对不起你!”程冈老泪纵横,无限凄凉。
莫鸿低下头,任萧萧冷风吹过寒颤的身心,也为翠萝母女的命运同声一哭。
程冈道:“翠萝还好吗?”
“请师父应变。”
“应变?唉!这些年来,一切平顺,我以为江湖早已淡忘三十年一次的血祭,正庆幸雷霆剑的魔咒真正解除,谁知,水中仙带走一截断剑,多年暗中部署,早就伺机而动。”程冈又是叹道:“当初嫁女儿,就是想让她避祸,这一避,竟把她推入不幸!莫鸿,她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