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胜原只顾注意那两只眼睛,忍不住满腔疑问,“你怎么会武功?我从没看过你施展武功啊!”
“陆先生,我说的路线,你都记住了吗?”
“呵,我记住了,就是集贤村嘛!”陆胜原跳上马,“我也记住你了。”
云中飞又道:“还有,盈儿来不及离开,你不要担心。”
“我不会担心了!”陆胜原虽是惊魂未定,却已大大放心,“你一定会保护她,她如果知道是你……”
“陆先生,快走吧!”云中飞在马上一拍,不再让陆胜原寒喧下去。
看看月色,他也大大喘口气,再飞身往城里而去。
天晓鸡啼,死囚房的两名狱卒打个呵欠,伸个懒腰,不约而同大呼一声,“睡得真舒服!”
两人对看一眼,“什么?你也睡了?”
“谁叫你喝酒?你那是什么酒,让人这么好睡?”
“是你自己说要喝的,你切来七八斤卤肉,吃饱撑着,眼睛一闭,两腿一伸,就睡着了。”
“你当我死人啊?快巡视一下,不要教人逃了,不然就拿你去充数。”
数了数人头,还好一个也不少,两人暗自侥幸,交完差又回家睡觉了。
近午时,提出犯人“陆胜原”准备绑赴刑场,只见他萎靡低头,始终不说话,死前酒菜也不吃,狱卒们看到肥鸡醇酒,顺手私吞加菜,再推着死囚出去。
午时三刻,监斩大人朱皎澜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心只等待接下来的豪华宴席。这次他为巨浪帮解围,劳心劳力,总算江百万感恩图报,为他准备一桌鲍翅燕参的十全大补席,以滋补他形销骨立的身躯,听说席设梨香院,还有美妙的曲儿可听呢!
朱皎澜不耐烦地瞧着日晷,嚷着,“好了,验明正身,斩!”
刀起刀落,俐落乾净,犯人也不喊冤。
盈儿在场外看完这场闹剧,她不知道是谁代爹而死,只知道云中飞确实是把父亲救出来了。
今早没有听到任何越狱劫囚的消息,她心中惴惴不安,只怕云中飞食言,未能救出父亲,待她到刑场一看,才知道人犯已经被调包了。
盈儿一路走着,开开心心地笑了。
朱皎澜喝了一口酒,皱眉道:“是谁在外面笑,打扰本官听曲雅兴?”
江离亭脸色一变,“请大人见谅,是草民的小妾,她父亲刚被处斩,是以得了失心疯,笑个不停。”
江百万怒道:“还不送她回去,在这边吵闹?”
朱皎澜道:“江帮主请勿动怒,看来她父亲为贵帮牺牲,死得壮烈,死得其所。你听,她的笑声多激昂,是为死者的赤瞻忠贞而狂乐;再听,她笑中带泪,是为死者哭泣悲号,感叹其牺牲殒落,流芳巨浪照日月啊!快!快备纸笔,本官要写下一首七言绝句。”
江百万偷偷揉着太阳穴,痛苦地点头附和。而江离亭则抱住肚子,竭力克制不要笑出声,拿过文房四宝,“朱大人请写,草民先出去劝慰小妾。”
掩了门,江离亭先躲到花丛狂笑三声,却被花粉呛了一鼻子,擦擦脸,这才走到凉亭边,“盈儿妹妹,你还笑啊!”
“我开心,不能笑吗?”盈儿瞪他一眼,却是笑靥如花。
其余几个姑娘也说,“陆先生没死,盈儿姊姊当然开心了。”
江离亭惊喜地道:“怎会没死?他不是已经……”他做个杀头姿势。
紫薇道:“七少爷,你千万别说喔!是云中飞帮忙的。”
“哇!这个云中飞真是厉害,是怎么回事?”
盈儿露出多日来难得的笑容,“江离亭!你可别说出去喔!否则我就撕碎你的嘴!”
终於恢复盈儿本色了。她又提醒道:“你爹要你去收屍,你可不要露出马脚。”
“放心,我狐狸尾巴也会藏好。”
“还开玩笑?我爹出事,你不帮我,现在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江离亭,在你爹面前,你可得遮掩得天衣无缝。”
“没问题,只要盈儿妹妹高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句话怎么不早两天讲?”盈儿瞪他一眼。
“算了!你们继续谈云中飞,可不知他是老头子呢?还是麻脸暴牙?”
“江离亭!”盈儿一声怒吼,众姑娘也同仇敌忾地望向七少爷。
“我不说话了。”江离亭赶忙跳开,“我还得进去陪酒,你们不要在这边笑闹,吵了朱大人兴致,到一边去吧!”
盈儿心情好,带着姑娘们起身离开。
下午的梨香院并没有其他客人,盈儿和姑娘们找个房间,拿了酒,边谈边喝。姑娘们有的累了,回去休息,也有睡足了,又来听盈儿谈论云中飞。不知不觉间,盈儿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直到华灯初上,已是醉态可掬。
江离亭赶来一看,“哎呀!怎么喝醉了,你们没有看着她吗?”
“七少爷,盈儿姊姊今天很开心,一直笑,我们也陪她喝酒,都没醉啊!”
江离亭看到地上的酒坛,“你们一人一杯,她可是喝了一缸了。”
“怎么办?我们扶她回房睡觉。”
“不,梨香院要开始忙了,你们快去梳妆准备,我带她回幽竹居。”
泵娘们散去,江离亭推一推盈儿,“盈儿,醒醒啊!”
“江哥哥,别拉我辫子。”盈儿眼睛半睁,右手一挥,人就跌了下去。江离亭赶忙扶住她,她在喊他吗?那年她三岁,他九岁,一见到娇憨可爱的她,就想扯她辫子,吸引她的注意。后来,她就不叫他江哥哥了,十几年来,江离亭三个字被她喊过上万遍。
他抱起她,哄道:“盈儿妹妹乖,江哥哥带你去买糖吃。”
“不要,你在糖盒子放蚱蜢,江哥哥最坏了!”
“我是坏!”江离亭将她拥入怀中,想让她听听他的真心,可她醉得满脸通红,神志不清,又怎知他的心意?
“云中飞,我要云中飞……”
他走进幽竹居,为她解下外衣,月兑了绣鞋,让她安安稳稳睡在自己的床上。他仔细地凝望她,轻拂她的发丝,仍不敢碰她。
是有情,却无从说起他。
江离亭摇头叹气,正准备吹熄蜡烛,忽听得盈儿又在喊着,“江离亭,讨厌,轻浮,懦弱,大,花花大少……”
还是梦呓。连在她的梦中,他也是如此不堪吗?
“云中飞,带我走啊!”她竟在梦里哭了起来,哭得泪涟涟,像个找不到娘亲的小女圭女圭,那么无助而孤单。
哭着哭着,她爬了起来,头一低,就呕出一肚子的酒水糕饼。
江离亭赶忙上前扶住她,为她拍背顺气,“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
“我要喝,你管我!”盈儿半眯着眼,似醒还醉,脸上挂着涕泪,傻傻笑道:“我今天很开心。”
“那也没必要喝醉,看你变得傻呼呼的,被人拐了都不知道。”他为她抹了抹鼻涕。
“我就是要喝掉你梨香院的陈年美酒,吃掉你梨香院的山珍海味,让巨浪帮亏本!”
“你想留下来吃,我还求之不得呢!”江离亭又为她擦擦嘴角的残渍。
盈儿肚子一紧,咕噜一声,猛地抓住江离亭的手臂,又是呕个不停。
他不在意吐在他身上的污秽,只心焦地扶着她,不断为她拍背,“怎么了,还想吐吗?吐出来会舒服些。”
“对!我就是要吐,把我的怨气都吐出来!”盈儿双手乱挥,“江离亭,你不要碰我。”
“是你来碰我的啊!”他好委屈。
“是吗?”盈儿眯眯笑着,身子支撑不住,就往江离亭的怀里倒下,“我是你的小妾,对不对?”
“你喜欢当小妾吗?”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还是伸手揽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