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还是一片死寂,只有周遭的蛙鸣回应她。
盈儿气急了,想到不得探望的父亲,想到可恨的巨浪帮,她猛踢猛打,“江离亭,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恨死你了!”
她双手擂得红肿,边打边哭,索性又坐在门边大哭,可是盈儿体力不支,哭到最后,她累倒在门边了。
***
天空刚露鱼肚白,有人轻轻跳进幽竹居,正待进入小竹屋,侧耳一听,发现门外有异声,他赶紧进屋换装。
饼了一会儿,江离亭打开红木门,盈儿顺势往他脚边倒下。他连忙扶起她,“盈儿,盈儿,你怎么了?”
她不是在紫薇她们房里睡觉吗?他接触她冰凉的身子,再模模她的额头,竟然滚烫如火!
江离亭抱起她,心里又抽痛起来。
将她放在竹床上,为她拭去脸上的涕泪,瞧见她红肿的双手,他又是一阵心痛。盈儿,你当真如此恨我?你是不是在外头等了一夜,也骂了我一夜?
他打了几条湿巾子为她敷上额头,再找出药膏,为她涂抹消炎。愣愣地望了她一会儿,才轻轻掩了被子。
“江离亭……我恨死你……”她呓语着。
江离亭无奈地为她再理理被子,转回桌前坐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赶快将他所见到的画下来,再来细细思考。
天仍未全亮,盈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有个人影伏在桌前写字,看他大笔挥来挥去,又好像是在作画。蜡烛照亮了桌前,也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江离亭!是她从未见过的江离亭!同样是这张脸,但是脸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肃穆,那是一种沉稳的感觉,好像是在他俩洞房花烛夜,他曾经一闪而过的神情。
盈儿闭上眼,又再度睁眼。他是江离亭没错,他的左颊仍留有她的鲜红指痕,此时他手上又拿着另一只笔,沾上朱砂墨,在纸上点着。他似乎在想事情,眼睛始终来回在纸上扫视,久久才又拿笔画了几条线。
盈儿实在看不懂江离亭在做什么。她逐渐清醒,气恼着怎会被他抱进幽竹居?他安睡了一夜,一早就起来作画,真是好兴致啊!
盈儿突然想起,又是新一天,父亲的性命也少了一天,她紧张地爬起摇得竹床吱咯作响,“我要回去,我不要睡你的床!”
江离亭掩了桌上的纸张,捡起从她额头掉落的湿手巾,“我送你回陆家。”
“我自己会走,不用你送!”
“盈儿,你病了。”
“病死也是我的事。”
“可是我会心痛——”
“江离亭!”盈儿跳到门边,红了眼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轻薄我?你就是想尽办法,无所不用其极欺负我,对不对?以后我爹死了,你更不会让我走了,你就是想得到我,跟你大哥一样无耻。”
“盈儿,我说过,我绝不强迫你。”
“你们江家只会空口说白话!什么肝胆相照?最后,竟然把我爹给逼到死牢。我爹为你们巨浪帮辛苦工作二十五年,最后还赔上一条老命,你爹还有没有良心?”
“他没有良心。”
“呵!江离亭,你也承认了?你们巨浪帮!没有人性,全是妖魔鬼怪,我恨你们所有姓江的!”
她要恨,全部都恨透了,江离亭心如刀割,但仍道:“回家去吧!去陪你母亲。”
“不用你说。”盈儿撞出竹篱门,恨恨地跑出幽竹居。
心,真的会痛!江离亭暗自承诺着,“盈儿,我不会让你失望。”
第六章
欢儿靠在窗台上,望着黑黑的天空,“地藏王菩萨、城隍爷爷、孔老夫于、唐三藏、猪八戒、求你们保佑我爹不要让坏人砍头。”
喜儿撑着下巴,扁着小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我好想爹啊!”
一个黑衣人突然跳到窗前,吓得欢、喜儿娘往后退了一步。
那黑衣人道:“不要怕,我带你们去见爹爹,好不好?”
欢、喜儿齐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云中飞。”
“云中飞?专门打坏人的云中飞?”欢、喜儿眼睛一亮,“你听到我们的祈祷,要去救我爹?”
“我都听到了。”云中飞的声音藏在黑布面罩之后,“我一定会去救他。”
喜儿道:“我也要去救我爹。”
云中飞道:“好,我带你们一起去救爹爹,好不好?”
“快点,快带我们去,爹赶快回来,娘就不哭了。”
“好!”云中飞迅速掷出预备好的信件,双手抱起两个小泵娘,“不要说话,我带你们去吃年香斋的桂花糖,还有松子糖、核桃糕。”
只见欢、喜儿腾云驾雾般地飞起,随着云中飞没入黑暗中。
盈儿安抚母亲入睡后,疲惫地回到房间。
又是一事无成的一天,吉、庆儿拟好诉状,却没有人理睬,还差点被捉去打二十大板。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恐怕明天就得贿赂狱卒,去大牢见父亲最后一面了。
盈儿抹一抹泪,见窗户开着,回头一看,欢、喜儿不在床上,她吓得又打开窗户张望,还是不见人影。一转身,桌上平空跑出一张纸,字迹工整,像是坊间印书的标准字体,盈儿赶紧拿起来读了。
陆家兵分三路离城计划:一、欢喜先行;二、明日松柏寺上香;三、午时寺前有一黑马车等候;四、夫人盈吉庆速上;五、二日后陆先生月兑困,六,前往会合。因贵府人口众多,为避人耳目,故出此策,欢喜平安
无虞,勿虑。
是云中飞!盈儿颤抖着,泪水扑簌簌掉下,落在那朵熟悉的云上。他真的来救我们了,他知道爹是被陷害的,他要为陆家仗义执言了!
翌日,盈儿和吉、庆儿商量,决定按照云中飞的指示进行,不管是真是假,看在那朵云的份上,他们相信了。
来到松柏寺,因吉、庆儿面貌相同,为了不惹人侧目,盈儿叫吉儿在外头等候马车,她和庆儿则搀扶娘亲迳向大殿上香。
松柏寺香火鼎盛,人潮汹涌,门前小贩云集,车水马龙。看来云中飞选择松柏寺不无道理,这里马车行人来来去去,又有谁会注意到他们一家人?
盈儿拜过佛,持香准备到寺外香炉,却迎面碰上江万金和他的夫人。
江万金高兴地道:“盈儿,一个人来松柏寺啊?”
江夫人不高兴地打量盈儿,“她就是盈儿、你想娶的小妾?”
江万金道:“她现在是我们的弟妹,你们妯娌间要好好相处。”
“死鬼,不用你教三从四德。你自己花心,染指弟妹,被云中飞摔个半死,我和妹妹们都拍手叫好。”
“死贱人!你喜欢当寡妇吗?我偏不死,偏要再娶十个小妾,让你先气死。”
“哼!你不要以为巨浪帮就了不起,我爹是朝中武将,你敢惹我生气,我先教爹炸沉你的船!”
谈到岳父,江万金就气馁,但他不服输,“你爹炸一艘,我就要你们赔一艘,赔到把你卖掉。”
盈儿不想听他们夫妻吵架,远远看到山下吉儿在向她挥手招呼,他身边停着一辆马车。
“盈儿,你要去哪里?别走,我有话跟你说。”江万金不顾后头的母夜又,扯住盈儿的臂膀。
“我去插香炉。”盈儿扬了扬手上的清香,差点烧到他的猪头。
江夫人哼了一声,带着丫鬟入寺烧香,江万金低声和两个手下嘀咕几句,随之走进寺里,而那两名手下却是在原地监视盈儿。
糟!怎么办?盈儿在香炉前合十膜拜,对身边的母亲念念有辞,“娘啊!假装不认得我,有人在监视我,我走不掉,马车来了,你和庆儿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