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虚弱地靠在墙上,柔声道:“把灯点着了,不要摔坏吴老爹的东西。”
游平在桌上模了一阵子,点起一支垂满蜡泪的小烛,突然又兴奋地叫道:“就是这个,菱儿,就是这个!”
白莲接过游平拿过来的一张纸,上面写着——
若瘀寒可出,足证落寒草化解寒毒之效,速往雪泉山巅落寒池畔。
后头则是画着几重山脉,指示雪泉山的去路。
没有抬头和落款,但一看便知是留给白莲的信息。
游平高兴得坐立不安,“吴老爹给你的那包药,就是落寒草磨成的,原来你会吐血,就是逼出寒毒,太好了,我们赶快去雪泉山,吴老爹一定在那里采药。”
白莲仍不敢相信,“算了,我从来没在药经上读到落寒草。”
“吴老爹是高人啊!落寒草是他发现的,你看他也不确定药效呢!我们去找他就对了。”
绝处逢生,白莲呆呆地看着游平,摇头道:“我不知道活下来好不好,江湖恩怨未了……”
游平鼓励她,“是非公道自有了断,你我问心无愧,就算死也死得光明正大,怕什么?若能度过这次劫难,菱儿,以后就是我们无忧无虑的日子。”
“光明正大。”白莲反复咀嚼这句话,眼神逐渐散出柔光,“是啊!我过去虽在天神教,但绝不滥杀无辜之人。那一夜,也是迫于无奈,才被逼出手……”
游平道:“事情都有因果循环,当初,如果你不为我吞了天阴丹,我也不会发愤研究破解寒毒的方法。直到今天,即使抗阴丹解毒的功效不强,但和抗阴心法口诀结合,又救了无数被寒功所伤的人……”
白莲笑了笑。“你讲得太远了,我当时只想……只想救你。”
游平与白莲四手交握,笃定地说:“今天,我来救你。”
小径边,白雪堆叠,树梢山壁间,冰柱犹垂。游平扶着白莲走在雪泉山的半山腰,一步步踏出迟缓但坚实的脚步。
白莲犹疑地问道:“平哥,我会好吗?”
“一定会。”游平信心满满地,“你人不是好多了吗?”
白莲想到月余来的生死交关,再看路上已钻出女敕芽的小草,伴着心爱的人,只想永远徜徉在这片雪山之中,永享安宁。
他们从吴老爹家中离开,备妥干粮,在崇山峻岭间走了十多天,游平估算到了黄昏,即可到达山顶。
白莲已恢复部分功力,不再需要游平背负。虽然吐血止息,但体内寒气仍重,无法以口诀心法完全化解。
白莲怀疑,白仑曾说天阴丹没有解药,只能靠练天神寒功导成寒气。但今天她不只是吃了天阴丹,又被体内激散而出的寒气所伤,一株名不见经传的落寒草能救她吗?
这边白莲在担心,那边游平亦是忧心忡忡,因为他隐约感觉有人在后面追赶,或许是隔了一两个山头,既不见踪影也不闻声音,可是风吹草动,冰雪崩落,在在透露出无言的讯息。
两人都没有说出心里的怀疑,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能多一刻在一起就好!
在暗黄的暮色中,两人爬上山顶,触目便是一块高耸的石碑,以遒劲有力的古篆文刻着“雪泉山巅”。
游平喜道:“就是这里了,”他望向碑文旁三丈来宽的靛蓝深潭,又说:“是落寒池!吴老爹呢?”
“你们终于来了。”
话才一出口,即听到吴老爹的声音。
回头见是吴老爹,游平立即拜拳道:“老爹,落寒草有效,你的药引出菱儿身上的热气,暂时压抑寒毒,瘀血也吐出来了,老爹,落寒草呢?”
吴老爹走到白莲前面,仔细审视她的脸色,“嗯!丙然红润了不少,可是,落寒草只能生热,不能尽去寒毒。”
游平迫不及待要医好白莲,听到吴老爹如此说,一脸的失望,“可是,菱儿的瘀寒已经出来了,再吃一定会好的。”吴老爹背着手走到落寒池边,指着环池生长的一圈青黑色的小草。“这是落寒草,雪泉山山势高拔,逢冬必雪,就连现在冬未春初了,你们一路上来还是看到冰雪,而这个落寒池……”他凝视波纹流动的池水,“落寒池从来不结冰,即使隆冬亦然!你们模模看这池水。”
游平和白莲两人蹲下伸手一探,不约而同哎叫一声,同时想到身中寒毒时的冰冷感觉。
吴老爹继续说:“不管天冷天热,下雪艳阳,落寒池永远这么冷,然而每每在白雪之中,又可以看到落寒草青翠翠的长着,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白莲反应道:“所以,老爹您就研究落寒草?”
“也是机缘。”吴老爹抚须遥想,“我常在这山里来来去去。有一年,大雪封山,我被困在这山顶,躲在小山洞避了五天风雪,又冷又饿,看到池边冒出绿绿的东西,拔了就嚼,虽然难以下咽,但是草汁入肚,身体就暖了,屡试不爽,于是我就采几株磨成粉带在身边。
“那天听到菱儿姑娘的症状,我想或许可以试试,但是我没有把握,才又回到这里参详,心想菱儿姑娘如果有救,你们一定会回来找我。”
游平心中没有主意,把希望全寄托在吴老爹身上。“老爹,你一定要救菱儿。”
“我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落寒草性极热,所以可以在这山巅生长,可以让老爹在寒冬中感到温暖,也可以逼出我的寒瘀。”说着,白莲落寞地看着深邃的池水,“热气是导出来了,可是寒毒还在,深入心肺……”
游平连忙安慰她,“所以现在我们才要想办法以热解寒啊!”
吴老爹也道:“有志者事竟成,今夜两位且在山洞歇下,服食落寒草,再来从头思量。”
白莲吃过落寒草,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她枕在游平臂弯上,细数他平顺的呼吸声,为着未知的将来,难以成眠。
天色微亮,游平又开始为白莲导气,一察觉她体内渐次浮出的热气,着实开心不已,他想不到在诸多磨难之后,两人竟然还有希望厮守一世。
运功结束,白莲走到落寒池边,说道:“不知这水有多深?”
游平拉住她道:“小心,吴老爹说又冷又深的,来吧!我们居高临下,你看看这些山脉多宏伟!”
两人手拉手,看着绵延高耸的白雪山峰,在朝阳的辉映下,一座座闪闪发光,煞是壮观。
忽然身后传来森森冷笑。“果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不惬意。”
白莲知道那是谁,吓得不敢回头,倒是游平很大方地回身作揖道:“白教主,好久不见。”
来着正是白仑,他身后还跟了几十名弟子,只听他哼了一声,“呵!你想见我吗?莲儿,看到教主不行礼吗?”
“是!”白莲艰困地转身,跪下拜倒道:“女儿给爹请安。”
白仑纵声狂笑:“谁是你爹啊?我可不敢当。”
白莲竭力镇住颤抖的身体,游平赶紧把她扶起,“白教主,好歹你也是白莲的养父,她还叫你一声爹,就是对你有敬意,否则你这杀人狂魔,早就众叛亲离了。”
“众叛亲离?”白仑冷笑道:“说得好,要是没有你这小子,我天神教岂会走到今日四分五裂的局面?我白仑今天若不跟你算这笔帐,誓不为人!”他又看向白莲,“莲儿,再给你一次机会,杀掉游平,回到爹身边,咱父女再创天神教雄风,教除妖联盟丧胆,教游啸龙屁滚尿流!”
游平怒极,可惮于白仑的武功,仍不敢贸然出手。
白莲也道:“爹,不可能,女儿身受寒功反扑之苦,发誓这辈子不会再使出这门阴狠的功夫,恳请爹废掉这门功夫,将天神教导入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