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娘的声调比我好听多了。’慕容无恨带着取笑的口吻。
“那当然!’
这丫头似乎不知害躁为何物。
“你饿不饿?’已过了晚膳时分,这丫头一定累得连晚膳都没吃就睡了。
“还好啦!’她可不敢说自己快累瘫了,哪有时间想到吃饭,怕他一气之下,不准她再学武。
“我带你出去逛逛。’来京城有一段日子了,她哪儿也没去过,真是委屈了这个一刻不得间的人。
“可以吗?’她虽然野,可是闺女该守的规范她都懂,况且她身在王府中,总不能坏了王府的名声。
“有什么不可以?那些教条你几时遵行过?’他爱极与无忧谈话的感觉——轻松、无拘束。“可是现在不同了。’无忧叹口气。
“有什么不同?’吃几天苦真的就变成熟了?
“现在我是王府里的人,多少要替王府顾点面子,太任性妄为,哪天娘一生气,轰我出王府,那我……’说着,无忧又泪满腮。
慕容无恨轻轻拥她入怀。
“不会的,我喜欢纯真无邪的你,不必为任何事、任何人改变出自己。’能做自己的人最快乐,他不会让自己受过的苦,在她身上重演。
“真的吗?我真的不会让王府威名受损?’她还是对慕容无恨的话半信半疑。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不是最在意虚名?
“别提这些,我带你到京里去逛逛。’
慕容无恨将她抱下床,替她理理衣裳,牵起她的手,往夜市出发。
这个画面让他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能吗?
可以吗?
慕容无恨懒得去想。他只适合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未来对他而言是一个遥远的未知。???在京城里,有名的夜市在州桥一带。
从皇城南门的朱雀门出去,直往龙津桥,偏向东方便是州桥。
州桥南方一带有各种的吃食摊贩,种类名称极多,当街有水饭、熬肉、肉干之类的小吃,一般官府宴客也常吃。还有不少的山产、野味儿,如权儿、野狐肉,和一些肉脯、野鸡等。
再往前走,通到朱雀门一带也是夜市的范围,那里卖的是旋煎羊、白肠、鲜脯、钻冻鱼头、抹脏。夏天更有清凉的吃食,如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丸子、水晶皂儿、生腌水木瓜、药木瓜、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碱菜、杏片、梅子姜、芥辣瓜儿、香糖果子……各色的食品用梅红色的匣盒盛装,摆在摊位上售卖。
冬天一到更让人食指大动,热烤的食物纷纷出笼,有盘兔肉、旋炙猪皮、野鸭肉、滴酥水晶鳍、煎夹子、猪脏等等,加上龙津桥那儿的须脑子肉,这些杂嚼会让人百吃不厌。
齐无忧好奇的东张西望。京城比苏州热闹多了!
慕容无恨低着头问无忧想上哪儿吃。
无忧让各种吃食扰得眼花撩乱,加上他的介绍,她连现在的时令都搞不清,哪知道要吃什么!
慕容无恨带着她走到一家酒楼门前,商家在门口用彩带结成一道“欢迎’之门。
进门一条正面走廊,主廊长有百余步,南、北天井两边的走廊上,有着小绑子的房间,每个房间都点上灯火,一片辉煌,明亮得有如画书。
数百名歌妓浓妆艳抹,彩衣飘飘,群集在走廊檐边等待酒客召唤,看起来犹如仙境里的仙女。
“我们真要在这里吃饭?’看这排场,一顿饭吃下来,怕不花个百余两是无法走出去。
“你不喜欢?’慕容无恨当然清楚这里的花费,他只不过想试试无忧。
如果她是虚荣浮华之性,趁现在来得及撒手之时,早早替她选蚌好人家嫁了,免得日后跟着他吃苦受罪。
“这太奢华了,我们还是随便到饭馆、店摊解决就好。’一样是填饱肚子,何必一定要挥金如土?
“偶尔为之没关系。’他还想再确定。
“我怕吃完了回去会拉肚子。’无忧顽皮的吐吐舌头。
慕容无恨满意的搂着她。这才是他要的女人。
“咱们上南方馆子。’慕容无恨体贴地想解她的思乡愁。
他们来到一家门前搭有枋木和各种花样杏木结扎而成的棚子,棚子上面挂着整片大块猪肉、羊肉,约有二、三十块之多,店面相当大。店门及门边镶着红、绿色的边框,有个很特别的名称,叫“罐门’,罐字同欢,大概是欢迎的意思吧。店内有东、西两廊的厅院,每个座位都有称呼的号码。客人一到,就有人拿着筷子和纸笔过来询问客人点菜。
无忧对京城不熟,所以由慕容无恨点菜。无忧的食量较小,他替她点了碗单羹,自己则叫了一碗合羹。
还未上菜之前,只见“行菜’的左手操三个碗,右手由臂到肩,叠着约二、三十碗之多,无忧吓傻了,连“造孽’端上来她都没察觉。
“无忧,吃面了。’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将眼光转到桌上,无忧的双眸又为之一亮。琉璃浅棱碗上精细的吃食,让她的肚子直嚷饿。见她的眼光盯着琉璃浅棱碗看,他小声地为她解说:“这叫作碧碗,也称造羹。’
“很贵吧?’她不是被它的美丽吸引,而是怕所费不赀。
二碗十文钱,还算便宜。’
辟家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不过王府倒是例外,她之所以会吃惊京城里的排场,是因为王府一向吃食随性,既不讲究也不奢华,害她以为她冤枉了所有当官的呢!
当他们步出饭馆,已经是二更天了,慕容无恨虽然有意带她逛逛耍杂技的地方,但无忧的眼皮几乎快张不开了。
“困了?’
无忧乏力地点点头。再不睡觉,怎么应付明天累人的训练?
慕容无恨拦腰抱起她。
“睡吧!我抱你回去。’
无忧噙着笑意,在慕容无恨的怀中沉沉睡去。???慕容无恨将怀中的齐无忧放在床铺上,他的皇帝主子便由屋宇轻巧地落下,眼光灼灼地望着榻上的小美人。
“臣恭候圣上多时。’
皇上没空听他说假话,一双眼睛直盯着标致美丽的齐无忧,他弯高刚毅的嘴唇,盈笑的眼神凝神地将她与挂在墙上的画中人比对。
“朕要她交出密函。’皇上单刀直入。
慕容无恨放下床前的帘子,阻挡皇上的视线,接着拿下墙上的绢轴,慢条斯理地卷着。
“万岁爷那么确定密函在她身上?或者……杨世昌想挟密函以令天子?’
皇上极力想忽视慕容无恨引起的那股无由来的不安。
慕容无恨的话不无道理,也许杨世昌真的别有所图。
“如果密函真在无忧身上,我一定会知道。她所随身携带的不过是柜子上那几件破衣裳,我打算丢了它,万岁爷如果不嫌脏,尽避拿去!’他的神态轻佻,眉宇之间尽是耻笑。
“朕要你杀了杨世昌!’一不做、二不休,所有牵扯在内的人都得死!
“皇上确定?’
据他所知,杨家虽无官职,却是皇上在民间的一大主力,如果杀了杨世昌,无疑是自断一臂。
“杀无赦!’皇上毫不留情。
皇上惟一的优点就是简洁干脆的个性。
问题是,这绝不会是结束,反而是另一场杀戮的开始,他该为无忧高兴,还是为她伤心?
“对了!’皇上在转身之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后天公主办了一桌宴席,希望你和这娃儿能赏光。’
慕容无恨爽快的答应,让皇上颇为惊讶。
聪敏如慕容无恨,绝不可能不懂宴无好宴的道理,难道他不怕他心爱的娃儿遭逢不测?
有意思,皇上愈是多疑,愈是忐忑,他就愈是轻松自在,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