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光热烈的交融在一起,然后,他迅速的移开视线,一一的和她那些舅舅、阿姨谈话。
她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身上,五年的时间不算短,她已经从一个任性无知的少女,蜕变为成熟懂事的女人,而他除了两鬓平添一抹飞霜外,并没有什么改变,仍是那充满忧郁的目光,神情间仍是带着淡淡的温柔。
他除了婉转致意之外,也详细的询问一些死者生前的健康状况以示关心,他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掠过她,几次交会后,她能从他迅速游走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尴尬。
“我诊所还忙,出殡那天我会再来的。”他起身告辞,克制着不去看她的冲动。
翠薇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心里泛起一股骚动不宁的感觉,她必须和他单独的谈一谈,诉说这五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她得将五年前的那段情做个交代,才能安心的做云龙的新娘。
传云看见他从外面进来,脸上忧郁的神色浓得化不开,深邃的眼眸黯然无光,眉心被两道眉毛聚拢出一条深沟。
她微微的感到一丝心痛,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痛苦?令他一夜之间憔悴如斯?
他不愿意说,她们也都不敢问,看他如常的工作,只是整天难得露出笑容,也比平常沉默很多,她的心都跟着打结似的难过。
到了晚间休息的时候,他又一头躲进书房里去,她终于忍不住的跟进去问他: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有什么事说出来嘛!不要闷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她满脸关切焦虑的神情。
他靠坐在书桌后面的高背皮椅里,眼神慵懒疲惫的睨视着她,缓缓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
“你是怕我会精神错乱吗?放心吧!我早就习惯了这种身心的煎熬。”
“到底有什么事在困扰你?不能跟我说吗?”她不放弃的追问。
他眼神复杂到凝视了她片刻,才淡然的反问:
“为什么想知道?”
她坦然的回答:“因为关心你。”
他哂笑的自我调侃:“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你的关心。”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她机灵的笑道。
他点点头,似乎满意于她的答案,接着却无奈的叹气道:
“真要说的话,还不知从何说起呢!”
传云念头一转,立刻向他提议:
“从昨天来的那个黑衣女子谈起如何?
建生不得不佩服她那敏锐的心思和善体人意的聪慧。
“还是从她的母亲谈起吧!”
往事历历,犹在眼前,暗恋的苦,想爱而不敢爱的痛,他全都毫不隐瞒的向她倾述。
传云听着他的故事听得动容,多么深情的男人啊!虽然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所爱,却依然一往情深,任何女人听了都会感动。
“其实如果你还爱着她的话,就应该把握这次机会,爱情是不分年龄的,你根本不用顾虑太多。”她热心的建议,刻意不去理会内心那种酸涩的感觉。
建生无奈的长叹,摇头苦笑的回道:
“这是你们年轻人所无法理解的,如果爱比不爱更难也更痛苦的话,即使能够相爱也失去意义了。”
“什么是爱的意义?”她眼神专注的凝望着他。
她知道爱的意义是一种见仁见智的看法,她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想了解他的想法。
“爱的意义就是两情相悦,不能得到快乐的爱是没有意义的。”他以一种沧桑的语调道。
“你们两个躲在书房里做什么?不想吃晚饭了是不是?”欧巴桑在书房外拍门喊道。
暗云笑了起来,与他对望着调皮的说道:
“再不出去,恐怕欧巴桑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他故意装傻的笑着反问。
“误会我们在做不可告人之事。”她大胆的开着玩笑,然后像只轻巧的蝴蝶般翩然走向门口。
翠薇特地挑了诊所晚上关门之前的时间来找他,在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在老地方出现的情况下,她只有化被动为主动,在这里已经夜阑人静的时候与他长谈一番。
传云看见仍是一身黑衣的翠薇走进来,识趣的示意美嫱离开,她自己也匆匆的上楼去,留下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不介意我穿这样到你这里来吧?”她含笑的凝视着他问。
他缓缓的摇摇头,出神的凝望了她片刻,才觉醒般的开口道。
“我们到楼上去坐吧?”
地点点头,他便带领她往二楼走。
“我泡杯茶给你吧?”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那我们到书房去谈吧!”他过去打开书房的门,开亮房里的灯。
翠薇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家里来,回想五年前的往事,还真有点不可思议,她爱他爱得那样狂烈,爱得那样心痛但和他却未亲密的相处过,这能算得上是爱情吗?
“我放点音乐好吗?”他礼貌的询问。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专注的浏览他书房的摆设。
他有最高级的音响设备,多得不胜枚数的老式唱片、录音带、CD整齐的排列在一个大橱柜里,还有很多的书,一组舒适的西洋古典式沙发。
轻柔的乐曲演奏旋律在书房的空间低回,她在沙发坐下来,等着他走到她的身边,两人先是静静的相互凝望,让往事在彼此的眼底掠过。
“宇杰现在在做什么?”她先开口问道。
“他在台北一家建设公司工作。”他在她右手边的一张沙发坐下来。
“有女朋友吗?”她笑着问。
当初宇杰疯狂般的想尽办法追求她,不论她怎样拒绝都不气馁,后来因为云龙的出现才让他打退堂鼓,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当时她真正喜欢的是他父亲,但她对他总有一份歉意在。
建生幽默的反问:“你想可能会没有吗?”
“他找到完全符合他的理想条件的女孩子了吗?”她忍俊不禁的回道。
宇杰当初之所以会对她那么着迷,是因为她的条件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的理想——长头发、大眼睛、高挑的身材,打从他们无意间相识开始,他就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对她采取死缠烂打的招术,抱定有志者事竟成的决心,直到人品、家世皆优秀的云龙出现,才让他甘败下风。
“谁知道?”建生莞尔回道。
她语气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充满感情的轻声问道:
“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他平淡的回答:“当医生的人日子都过得差不多,没什么好或坏。”
她直截了当的问他:“还是没找到感情的寄托吗?”
“没有。”他简单的回道。
“为什么不找个对象呢?”她刻意追问。
他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没遇到适当的人选。”
“只是因为这样?”她仿佛有所怀疑的反问。
他点了点头,轻易的把话题转移到她的身上:
“谈谈你自己吧?”
她索性直接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沉默了半晌,才迟疑的问道:
“你和那位甘先生还有来往吗?”
“我们订婚了。”她主动告拆他。
她感觉他的眼神一黯,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种落寞和欣慰。
“恭喜你们,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因为遇上我外公过世,可能会赶在百日之内。”
“你们是很相配的一对,称得上是金童玉女,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他由衷的说道。
“你就只有这句话吗?”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质问。
他的神情流露些许尴尬。“不然我还能说什么呢?”
“即使到现在,你都没有勇气争取你自己所爱吗?”她的眼神带着一股无奈。
“我不能!”他痛苦的摇着头。
“还是同样的原因?”
她了解他受制于礼教的束缚有多深,要想摆月兑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