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没说错,事实就是这样。我总在夜里大家都睡着了才上去,且会尽量避免制造出噪音。至于卧房以外的地方,我没多余的心思整理,日子久了,便覆上一层灰尘。”
暗暗的灯光,看不出郝瑟此时的表情,但由他哀伤的语气,不难听出他正伤心愁怅着。
“那你今天怎会弄得乒乒乓乓响?”不只如此,也连累得她摔得惨兮兮。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回来,屋里没人,当然不用刻意压低声音了。你进门的时候,应该大声报告‘我回来了’,搞不好吓跑了小偷,也通知了我,便不会受到惊吓了。”他幸灾乐祸的说。
“大声报告?你怎么不在楼上出声喊:‘二楼有人’,要不贴张纸条写明‘郝瑟在家,若有乒乒乓乓声请勿见怪’。”
“好主意,不过你听过有人在自己家中,还得留书的吗?还有你刚刚郝瑟喊得很顺嘛!”
什么跟什么,现在又不是在讨论名字,真是莫名其妙!
“用写的不会产生错觉啊!对了,二楼一直都是空着的吗?我是说自从……她去世之后。”
“对。”郝瑟不愿多说,简洁的回答。“你问题这么多,想问到天亮啊!”
“我睡不着嘛!睡神都不来拜访我。”
“夜还很长,你闭上眼睛,试着睡一会儿也好,我帮你数羊。”
“可不可以数乌龟?还要拉长声调慢慢的数,就好像乌龟爬行的速度那样,慢……慢……的。”
“好,只要你肯睡怎样都好,一切随你。快,闭上眼睛。”
唐珂依言合上双眼,“闭上了。”
“一只乌龟、两只乌龟。”
“太快了,乌龟动作很慢的。你要这样,一……只……乌……龟……两……只……乌……龟。”唐珂打着今晚第一个呵欠,“慢慢地数,愈慢愈容易让人睡着,书上写的。”说完,她又打了一个呵欠。
“好,慢慢的,一……只……”他就照她教的拉着长长的声调数着。
郝瑟就这么任着她,不仅丝毫未嫌啰嗦与麻烦,还乐在其中。
“我以为你去之家了。哪来的一堆木块?”
“买的,往旁边站一点,免得被撞到了。”
郝瑟手捧着已切割成块的木条,尽量小心地不去碰撞双手置于腰后的唐珂。
“再摔一次,你就得把我的好妹妹娶进门啰!”仲秋手上拿着几根长木条经过她身边时,开玩笑的说。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不用上班吗?”
念岑挺着大肚子进门,听见小泵的问话,立刻笑着回道:“周休二日,星期六不用上班。”
今天是星期六了,这点她倒没去注意,心想八成是躺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连日子都不会数了。念岑那看似随时都会往前栽的身材,颇令她担心,她走过去扶着她。
“大哥也真是的,你都快生了,还带着你四处乱跑。”
放下木条,端着水杯出来的仲秋正巧听见了,摇头直道:“啧啧啧,敢情是这家的主人对你太好了,竟然说起大哥的不是来了。老婆,给你。”他将水杯递给念岑。
“不对她好,难不成要让她哭丧着脸,落荒而逃。”郝瑟推着郝慈出来,闻言亦不甘示弱的回着。“换你接手。”
“她在里面好好的,干嘛推出来?”唐珂接过推车时问。
“我们要稍微装潢你的房间,小慈在会碍事。你先看着她,我还有材料要搬。”
“房间很好呀!用不着装潢的。”
有床、有化妆台、有衣柜,就一个临时住所来说,已经算不错了,没有装潢的必要。况且她能在这住多久?郝瑟已经有对象,搞不好她住不上一个月也不一定,那岂不是白忙一场?还是……这是为了迎接新人做的,一定是这样的。
唐珂一想到要离开这儿,心头就一阵阵抽痛。
“那你们待会是不是要搬动家具?还会敲敲打打的?”念岑突然问道。
“要架木板地板,那是难免。放心,不会让你们女人动手的,要不然,你老公不会饶了我的。”
“我不是怕动手,而是孕妇有孕妇的禁忌,大兴土木会影响胎气,虽然你这儿谈不上大兴土木,但也需移动家具、敲敲打打,还是注意点好。糖果……糖果!”叫不醒神游太虚的人,念岑索性拉起唐珂的手臂,对两个大男人说:“等你们看不见我们的身影,才可以动工,听见没?”
“慢着,你们俩一个有伤在身,一个有孕在身,就别到处乱跑了。你们就待在屋内吹冷气,不要出去了,何况那只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传说,不足为信。”仲秋着急的说。
“不足为信?我看是你未用心去留意孕妇该避讳的事,连听都没听过这条,对不对?”
“我……”孕妇的禁忌有千百条,他哪能条条都去留意?
念岑见他说不出话来,嗤鼻道:“我忘了,男人是光会坐享其成的生物。糖果,我们走。”临走前,她朝仲秋的心脏处用力的戳了戳,“我很辛苦的,没良心的人!”
“娶个凶悍的老婆,你也挺辛苦的,没良心的人。”郝瑟促狭道。
“笑我,你也是男人,坐享其成的生物!还敢笑!”
“比起你老婆,你妹温柔贤淑多了。”他一想起念岑戳着仲秋的动作,还有愠怒的眼神,发嗔的声音就觉得好笑,尤其是那句“没良心的人”,棒透了。
“别偷笑,等哪天找着了专门来治你的人,你就笑不出声了。最好那个人不是糖果。”仲秋语重心长的说。
郝瑟一听马上敛起嘻皮笑脸,面有难色的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知道,大概是临时从脑海里跑出来的,当我没说,你也别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是仲秋自己,他一直很替唐珂担心。
他们齐往窗外瞧,郝瑟说:“她们走得还真慢,简直就像乌……龟。”听见从自己的口中又吐出长长的音调,他不敢置信的以掌击额,一连三个晚上帮睡不着的唐珂数乌龟,不知不觉竟成了习惯。
“可不是,一个伤兵,一个孕妇,能快到哪去,慢慢等吧!”
※※※
“郝太太出来散步啊!”
“是啊!”唐珂若有所思的推着郝慈走着,很自然的回应邻居。
“郝太太?你什么时候升格了?”
念岑这一问倒是让唐珂回过神,她淡笑道:“那是误会,因为郝瑟陪我上市场买菜,有摊贩误以为我们是夫妻,这样传开了,之后“郝太太”三个字就挂在我身上了。”
“洪孺知道吗?”看着唐珂困惑的眼神,念岑只好说得更明白些,“我是指你被称为郝太太的事。你有顾虑到他对这件事的感受吗?”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唐珂不以为意的说。
“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在乎洪孺的感受?你们分手了?”
唐珂摇摇头,“没有,只不过最近很少碰面,电话里除了普通的问候,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通话时间愈来愈短了。”
其实,现在她最在乎的是,她即将与郝瑟、小慈、伯父一家子分开,如果郝瑟结婚的话。
“那就是感情变淡了。”念岑做个结论。“郝瑟又有什么看法?他允许别人这样称呼你吗?”
“默许吧!我想。他那天并没有开口反驳,也没点头说是。”
“那你呢?一点也不介意吗?这可是攸关名誉的大事。”
“我当然介意,不过市场里那么多人,我如果辩称不是郝太太,却每天与郝瑟同进同出的,别人会怎么想,届时的名誉更是好不到哪去,所以只好顶下这个头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