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干脆吊个有钱凯子嫁人算了,说不定就罢解决所有问题。”
之云轻笑起来。
从不为自尊感到贫困,那也是林宁最欣赏贺之云的地方,可以使她毫无忌讳坦然面对她。
“我有想过,但机运不到。”
之云如此说道。
不知她是说真或假,而林宁的反应则是--立刻猛烈摇头,她不禁想起一个人。
“他怎么办?”
那个他,指的是薛成超。
一个自高中时代就爱得之云你死我活的大男孩,不过这可能是薛成超自己一厢情愿的追求,对于之云而言,就她说的,她根本没时间想自己的事。
但两人交往却是确切的事,至少之云未再跟其他男人来往,成超也很努力为他设想的将来打拚。
平心而论,以成超的条件要追女孩子一点都不难,偷偷地讲,林宁自己也曾经对他动心好几次,成超长得虽带点大男孩未月兑的稚气,但怎么说也是个人模人样好看的男人,而且现在人家又是大学生,根本不乏女孩子为伴。
但他对之云的死心塌地真是凡人无法想像。
不管自己有课没课,薛大少一定准时接送之云上下班,连晚上兼差也一样风雨无阻,就连她三个弟弟一有事,想找人帮忙的话,第一个想到的一定就是他。
林宁私下劝过之云,如果对成超不是真心真意,就别让他抱着希望。之云则只说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一切皆是心甘情愿所使然。
也就是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然而,男女之间的感情真可以如此之心甘情愿吗?怕是击碎了对方的心之后,后果难以想像。
就像现在阿成拿刀砍了人,之云需要一笔钱圆事,这么个大难题根本就不是傻小子一人所能承拓,她倒想知道之云如何处理他。
之云眨眨她那对令男人销魂的大眼睛,仿佛笑林宁多虑了。
“我无法拒绝他对我的友善,就像渴坏了的人必须喝水,成超他是最快把水送到我面前的人,如果他的供应能救活我,他就是我唯一的水源,但我需要的水太多了,他的井很快就会干涸,我只有再寻觅另一处水源。”
她实在为成超感到悲哀……之云把成超形容成井;而且是一窟枯井,教人情何以堪。
不过之云说的都是事实。
“那你到底爱不受他?”
说实在的,她真不愿意看到之云此刻的表情--阴绿色,太冷酷。
“在这座桥上,当第一次目睹死亡的可怕之后,我心中只剩下活下去的念头,一直到现在。”
她说的话,林宁不懂。
但桥下沸腾起来的深水如厉鬼,无时不刻想吞掉人类的灵魂。
就似贺之云的灵魂飘荡在生与死之间。
再近一步,她就要变成厉鬼了……林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此刻的她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赶快回家泡个热水澡,冲杯好茶,然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把贺之云将要面对的灾难全部忘掉。
第二章
相当年轻的一个男人,有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
喜欢穿深灰色的西装,深灰色长裤,擦得发亮的深灰色皮鞋,连一双细长锐利的眼睛也是深灰色的。
晚上准七点整,他会从这家颇有名气的俱乐部侧门走进来,见他一手插进裤袋,另一手准确地推开大门,然后可以听到坚硬皮鞋底敲打大理石的轻脆声响。他走过来,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稍微瞄一下柜台之后,直接进入专属办公室。
俱乐部里的人大多不称他的头衔经理,反而直接称他叫严先生。
因为他很年轻,年轻得令人嫉妒又羡慕,三十余岁的他显然荷包满满,不管仗的是何种背景和租产,反正在俱乐部里有钱的就是大爷。
原来他只是俱乐部裹有钱大爷之一,不知怎的半年前入股变成董事之一,而且持的股分不少,大家对他更是尊敬有加。
他和许多大企业家一样,俱乐部可能只是他众多事业之一,像人情邀约什么的,以玩票性质来看待俱乐部的营运,就像他从不干涉内部管理事宜,连必要的股东会议也经常缺席,奇怪的是他每天都会到俱乐部里来,不为玩乐不为喝酒欢愉,更不是来找女人度过寂寞的夜,只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谁都不知道他小里玩什么把戏。
难怪大家要议论纷纷了。
大家说严森有目的而来,他为了一个女人。
结果,谣言获得证实,严森的确为了一个女人而来。
因为,他的目光始终只注视着一个人……他的视线全落在贺之云的身上。
贺之云并不是俱乐部卖钱的道具,她只是坐在柜台后面一个普通的小会计,每天六点上班十二点下班,工作普通得使人生闷。
不过谁都看得出来,她确实被严森盯上了。
为什么?
真是个大问号,在这般杯酒笙歌的华丽俱乐部里,最不缺乏的就是美女了。而且像严森这种年轻多金的贵公子,美女们更是趋之若鹜了,可是他偏偏谁也不睬,唯独那个奇怪的女人。
说她奇怪,真奇怪。严森眼中的贺之云也是这般奇怪的女人,怪到--连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若以一个踏实企业家的立场说来,最不相信的就是神话了。
然而“神话”却“真实”在这个奇怪的女人身上发生了。
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
某天,如例行公事一般,严森带着几个外国客户到俱乐部“放松筋骨”。
一片杯酒欢愉、美女奉承的热闹场面之后,严森与外国客人顺利谈成生意,最后一个接一个带着心仪美女出场谈另一笔“生意”,独严森一人留在俱乐部里。
若依商场上的惯例,严森那天应该随便找个小姐喝咖啡的应付应付,但是他没有,连最简单的应酬都忘记,一个人呆呆坐在包厢里。
他忘记当时在烦恼些什么,恐怕就是公事类的重大决定吧,然而当他决定到阳台上吸一口浓烈的香菸时,奇怪的景象就发生了。
“奇怪”乃严森对自己难以理解的思绪作为一个托词,实际上现场的景况可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就是他看到一个女人枯坐在停车场等待,如此而已。
但当时对严森来说却是相当惊人的震撼,他感觉自己的目光……毫无借口被那女人紧紧扣住。
严森扪心自问,他绝非浪漫小说笔下之浪漫情人,反而带足了生意人的冷酷与狡猾,但那女人却能一瞬间撕开他多年伪装的面具,使从未有过的心悸狠扫全身上下。
事后想起来非常可笑愚昧,可能他心里潜藏一幅蓝图,而那个女人正好完完全全符合心中的蓝图,以致他会如此失去控制。
至于蓝图画着什么他不知道,肯定绝不是撼世之美女图之类,或者只是自己曾失落的某件物品,就在一瞬间找到了,虽已忘怀但必然有过不知名的感伤。
他倚着栏杆注视着女人,企图浇醒自己纷乱情绪。
女人像一尊神像一动也不动坐在台阶上。
霓虹灯闪烁,豪华俱乐部的外景衬着的她显得非常不实际,她白得像一枚透明大理石,使他可以看清里面迂回旋转的纹路。
他不明白,从他三楼位置俯瞰下去,视线应该模糊不堪才是,但是为什么他能如此洞悉女人的一切;包括面容,表情,包括她时而叹息或低垂眼帘,她就似一位熟识的老友,不知不觉就能明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无意识伸张指头的习惯动作,他都能了解……是否果真就是某个曾看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