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最好小心一点,陆风那个人很奇怪。”班代表忧心仲仲警告她。
班代表是个女的,戴着一副粗边黑眼镜,说话的声音和镜框一样粗。
“陆风是我所见过最不合群的人,孤傲、自闭、冷漠,讲白了就是无血无泪。她在班上没有朋友。”
“你跟她有仇吗?”李季晴和言悦色骂人。
“没有,”幸好班代表顾着自我陶醉:“我跟她很难说上一句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两年下来她竟没和同学说过连续两句话,嗯,这点我可以确定。她很少来上炉,上炉经常打瞌睡,只要下炉就不见人影,对班上的活动一概不参加,就算大家不排斥她,想亲近她也不得其门而入。”
“说不定她在忙什幺……”
“对呀,大家都在猜,陆风人格分裂的原因何在?”班代表的话实在是够毒的。
从她那儿李季晴又知道多一点陆风,例如她有一头又乱又长的头发,从春天穿到冬天的衣服……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这样的她会是美女吗?连李季晴自己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放学后李季晴立刻出发,她迫不及待想看到陆风。但是地址颇远,巴士把她带离了大学城,下车后又找了许久才找到那条冷僻的小路。
陆风一定很穷,她难过地想,从她一年到头只有一套衣服和住在这种地区的房子看来,是这样没错。
李季晴走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找到地址,这条的路非常紊乱,号码对到一半就消失了,又转到完全无关的另一地方,若不是打听再打听之下,要找到门牌号码真不容易,终于让她找着了,她停在一栋没有大门的破公寓面前,陆风住在三楼。
这栋公寓其实只有两层,第三层是顶楼加盖的小合楼。她只想到,这密不透风小楼顶,后排紧靠另一栋公寓,这种前无树荫后无路的老旧房子,到了夏天铁定变成烤炉。别说等到夏天,她稍微仰一下头就已满头大汗。
边擦汗边上楼,李季晴心里犹疑着是否先打个电话过去才好,但是地址上没留电话号码,希望这次突击采访可别落空才好。
到了顶褛,一扇很破的木门挡在面前,她鼓足勇气敲了几下。
她发誓,她只用半分力而已,真的只有半分力,甚至怀疑自己到底碰到了没,可是那门就开了,喔,不叫开,叫倒下去……
碰!
好大一声,整片门掉下去。
李季晴吓呆了,第一次造访就敲坏人家的门……
仔细一看,那门本来就坏掉,它被放在门口而已。她松一口气,看到里面的人。不知是不是陆风,一个披散长发的人坐在地上背对着她。
她清一下喉咙:“我找陆风?”
小心捡起门,把它放回原处。那个人半天不说话,好象很忙,弓着身体埋头苦写。趁她不注意,李季晴飞快打量此处一眼,其实刚进来已被破门吓过一跳,但比起这一跳,小巫见大巫。
这是李季晴十八年短短人生中看到最乱的住处。就算她曾经幻想过梵谷、毕卡索……所能记起的那几个艺术家最落魄的样子,却和陆风不能比,这地方简直乱得不像人住。
这地方没有家具,连学生最基本的床和书都没有。主人的家当四处放着,一箱又一箱,一堆又一堆,一团又一团,占满的三百呎的旧阁楼。
景象好象刚搬过来,或者说从第一天搬进来以后就没动过。
当李季晴一脚踩进一碗吃剩的面时差点尖叫起来,她看到鞋面上一条绿色的面。
她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忍受这幺脏的地方,而且还是校花的家,其中是不是有什幺误会了?
说不定她走错门……
接着一团纸团空袭而来,李季晴迅速矮下头,听到对方的抱怨声。(声音很粗)
然后她又不理人了,过了五分钟沉默,李季晴实在难以忍受。她到底在忙什幺?女孩子岂可毫无警觉,连陌生人进屋都不理睬。
于是她走上前,恭恭敬敬对那人的背部说话:“请问,陆风同学在家吗?”
那人还是没回答。
“请问……”
“我不是陆风难道是鬼!”那人破骂一句。
说得也是。这下子李季晴精神全来了,她开始仔细打量对方,虽然对着背影模象……诚如传闻所述,陆风有一头长得可怕、乱得离谱的头发。
李季晴原以为美女应该拥有乌黑柔亮、闪闪动人的头发才是,实际上不然,至少陆风不是。陆风的发色并不黑,有点呈灰黄色,不像染过,分叉得很厉害,长短也参差不齐,这种头去理发店一定会被强迫护发。但是谁说美女的定义在头发上?头发,讲白了只不过就是毛而已,只是人类非常重要的一项装饰品,不足以代表一切。
但是……骷髅美女怎幺说?
陆风实在很瘦,从无袖背心外露出两条可怕的胳臂看出,还真像骷髅呢,瘦得吓死人。两条腿也一样,盘坐姿势挤不出一点肉。
好象有点可怕……
陆风低着头,她看到了,她在画画,两迭书排起来的书桌上有画纸成迭。从卡其布长裤上沾着各色颜料,身侧倒放数个饮料空罐,满地散乱纸屑看来,她画了很久。
沉默、专注、认真,陋室呈现一种奇妙的气氛,她不敢扰乱。
她偷偷比一下陆风的高度,正如她所怀疑的,她好高。站起来一定吓死人了,她想,可能超过一百七十公分。因为高度,使人产生莫名的压迫感。不知道人长得如何……
这幺想时身体忍不住就帖近,顺便看她画什幺。但是陆风突然一抬头,李季晴的下巴被撞了一下,
“干什幺!”
陆风抱着头,显然她撞得比她严重一点。
而李季晴早已忘了痛,她终于一睹校园美女之真面目了………也不算真面目,是一张戴着好大深色眼镜的半面目吧,陆风怪得可以。没有人会在自己家里戴太阳眼镜的!又不是拍电影,而且晚上也不会出太阳。
可是她真的很美……
李季晴已全然拜倒在她卡其布裤下。
陆风的脸型很美,有一张非常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瓜子脸,该圆的圆,该长的长,该尖的尖,无一线条不完美。
她有一张东方人难得一见的美好轮廓,李季睛看过中最协调美好的柔美线条!窄脸配上高鼻,好象刀刻上去,嘴唇也很美,嘴角垂下有点冷,圆滑的颧骨,削尖的下巴,她长得像混血儿。又有点稚气,因为除了眼睛以外都很小。
她留着很长的刘海,若不戴眼镜可能盖住眼睛的长度,加上一头蓬蓬松乱的头发显得很有女人味,皮肤很白,近似长期不晒太阳的苍白,气色欠佳,有些营养不良,看起来不太健康,但全身散发令人不敢逼视的魄力。
因为她被一个陌生人看得太久了,气色显得更难看,而那人竟然还边看边发笑。“别一个人傻笑个没完好不好,看起来像个白痴。”陆风骂道。口气可不好,其他一切令人满意。
陆风不理她了,又低下头画画,这次她看清楚了,她画漫画,李季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真是冤家路窄。
“笑什幺!”
陆风瞪她。
李季睛看到漫画底格的签名,感觉世界真小,她认识画漫画的陆风。
“不错嘛,你现在帮周刊画连载了。”
李季晴慢慢转开视线。
陆风神情骤变,想当然尔。
“你怎幺知道我?”
“漫画家叫『突兀』的很难教人忘记,我在出版社打工时,那时你常常投稿过来。”但是她不忍心说她常常被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