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平时在办公室吹冷气、泡茶、看报、收红包、等退休金的死官僚作风,即将面临站在街头,忍受风吹日晒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于是徐组长当机立断离开警局。
“当机立断”未免把他形容得太帅了,其实他正好收到保险公司的邀聘,以相当于两倍高薪把他从警局请出来,等他兴高采烈登上保险公司调查组组长宝位时,才发现丁嘉--丁家二哥,居然就是监控此地盘的管区警官。
以后,不必多说,他碰到丁蔷就像倒霉鬼碰到镜子--怎么看,怎么倒霉。
“你现在手上有什么案子?”她明知故问。
“李芝梅涉嫌杀夫,以诈领保险公司高额保险金。”他照实说。
“有无证据?”
“目前没有,我们已经交给警方调查。”
“凭什么怀疑?”
“五年内,她三次为她三个丈夫投保高额意外保险,结果三个丈夫皆死于非命。”
“谋杀?”
徐组长摇头,眉毛纠结起来。
“三个人皆死于心脏病突发。”
“心脏病突发?那你们还笨得让她投保,心脏病属于高危险群,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问题就在这里。”徐组长板起脸,被二十五岁女人骂笨,实在教人高兴不起来。
“要保人投保前事先做过身体检查,每个人壮得和牛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疾病征兆。”
“你们笨--死在这里了。”丁蔷一指戳向徐组长鼻尖,连同椅子一同往前倾,好让他看清楚何谓“睿智”双眼。
“做假并不难,尤其想要谋财害命。试想,连身分证都可以做假了,又何况小小的医院证明?”
徐组长身子也跟着往斜倾一些,好让丁蔷看清楚什么叫做“取笑”的眼神。
“实际上--当她领取第一笔意外险保金后,公司已把她列为高危险群盗匪型人物,也就是必须严加审核的对象,所以她另外两次投保,都是由公司派人监视投保人做严格体检作业……”
不等徐组长说完,丁蔷用力垂下嘴角,满眼表现高度不满。
“买通人也不难,况且领过保险金的人也小有一笔财富……”
不等丁蔷眼中不满继续加深,徐组长怒气冲冲扬起眉。
“我的职务目的就在这里,为了预防宵小以不法手段诈骗保险金,所以在她第二次投保前,全由我自己亲自审理,这样说够清楚了吧?”他朝她大叫着。
所以,没有任何疑点,李芝梅碰巧为她三个夭寿丈夫保了险,她应当得到保险金。
“据我知道,李芝梅并没有拿到三份保险金……”她观察徐组长面色,果然变得死白难看。
“既然妳都已经知道,自然也知道那是相当高额的保险金,保险公司只要确定手续、项目、意外造成条件无误,才会付清的。”
丁蔷忽然轻轻笑了,笑容相当暧昧。
“倘若……李芝梅死了谁受益呢?”
“什么意思?”徐组长大叫。
“她自己没有保险对吧?也就是说,如果她死了,没有人受益,于是这三份保险金如何处理呢?只要账面上写几个字,或者和官商勾结一下,保险金又回到保险公司钱库里了……”
“丁蔷妳这样说,我可以代表公司对妳提出诽谤告诉!”
“那为什么已有前两次前车之鉴,第三次还是让她以同额保金保了险呢?”
“妳这样在审问犯人?”徐组长怒吼。
“没错!”她比他更大声。
突然,徐组长收起盛怒表情,他想起一个人……
“如果是审问犯人,本公司有专属律师可供妳尽量询问,如果妳需要的话……”
“好啊!”她装作自然,“找个时间约他碰面吧!”
徐组长笑得暧昧极了。
第三章
任子扬,丁蔷字典里的解释--牛皮糖。
万万没想到保险公司的专属律师,竟然就是律师界鼎鼎大名的任子扬,由于世家警察出身,丁家和律师就月兑离不了关系。
丁蔷曾与任子扬合作过,所谓合作,乃是她死命要求大哥让她成为当时他办一宗案子的助手,好不容易逮到贩毒集团的首脑人物,竟然让任律师伶牙俐齿的辩护得逞,至今嫌犯依旧逍遥法外,而她和任子扬结成不共戴天之仇。
自那事件之后,任子扬开始追求丁蔷,追得丁蔷无处可逃的那种追法,丁蔷自诩是个小美人,但绝不是任子扬绯闻里的大美女,好像被任子扬追到手的人下场都很惨,丁蔷引以为戒。
可是他为什么会死心塌地追求她?相信徐组长那里亦是预谋之一。丁蔷对任子扬的认识,除了卑鄙、无耻、下流之外,更明白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不甘寂寞,本来要请心理医师才能做诊断,不过凭了蔷多年和任子扬相处经验,她自以为比心理医师更了解任子扬病入膏肓的“病态”。
凡是长得比较英俊、比较少年有成、比较聪明、多金和多才华的男人,总会被一群患有严重“淘金乐”的女人包围,此“淘”又可做为“掏”字解释,想要先“淘”到金矿,就得先不断“掏”腰包完成使命,可是十个掏腰包的女人当中,可能没有一个淘到金矿,这样的结果就造成很多有钱单身汉产生。
而这些女人不自觉把男人味口养得大大的,骄傲喂得满满的,于是造就许多目中无人、玩世不恭、狂妄自大、又神气活现的臭东西,所谓臭,又不指身体上的气味,而是他心地严重发臭。
她确定任子扬就是被笨女人捧臭的自大狂!
“丁蔷,他喜欢妳……”
徐组长曾经沉重地告诉她。
“废话,只要是女人他都喜欢。”丁蔷自是不屑。
“可是……”
徐组长上上下下打量丁蔷,除了身分证上性别栏外,她没有一点像女人。
他没有雄心豹子胆说出真心话,转而用另一种哀怨动人、缠绵悱侧那种语气,就是当任子扬和丁蔷最后一次分手后,他私下在办公室和徐长官讲过最认真的话。
“他不会放过妳的。”
丁蔷瞠目岔气。
不能怪她,这句话若从多情汉口中说出,无疑是一句动听悦耳的海誓山盟,但是由五短身材又尖嘴猴腮的徐组长口中代言,这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了,不会放过她?不就等于要置她于死地了……
丁蔷气得眼珠都要爆出来。
晚上,她终于见到了任子扬,他敲定在一家气氛浪漫的德国餐厅,她站在餐厅门口等候,还是白天那身装束。
他姗姗来迟,或者说丁蔷从下午就开始在这里。任子扬并没有穿上他那袭律师大黑袍,通常那是他追求女人的绝招,那身装扮等于宣布他所有财产和前途无限。他只简单地套件衬衫和牛仔裤,不过从衣服上质料和剪裁上的费心判断,绝不同于丁蔷在地摊买来二百五的现成衣,必是他从意大利聘请来的服装设计师量身订作的。
丁蔷忍住冲动,虽然再次重逢不该义愤填膺,可是他那张巧嘴以及谁有钱就为谁卖命的作风,不知让多少好人死不瞑目,她就是摆不上好脸色。
她稳住步伐缓慢走向他面前,脸上努力堆上笑容。
当丁蔷走到他面前,有点生气他比她高,任子扬可能是她所接触男人中唯一比她高的男人(除了新认识的曾曼),使她在“高人”生命里产生惧高症。
她非常礼貌性地伸出手,暗算只要他礼貌地握住她的手,她便可以假装热情地往前迈一步,然后故意小心地踩到他的脚,当他痛得抬起脚后,假装着急俯身探望那只受伤的脚,再不自觉用力抬起身,一定就能撞到他下巴,然后慌乱在他膝上补上一脚,包准他跪在地上品尝灰尘芬芳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