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知他是陌生男人?说不定他们已熟腻得可以叫出对方的小名了……就在他满脑子运转着各式的假设时,她已经一脚踏进门,把他吓了一跳,慌张迅速地将魂魄收回。
她边跑带跳的来到他身旁,无视于他满脸的愁容,不等他开口又转身朝冰箱方向飞去。
“好饿……,哇!有生菜沙拉,这是我的食物。”
她伸手拿出一盘他为她准备的各式生菜(连挑带捡、细洗慢切,足足花了他两个小时的光阴),然后一脚踢上冰箱门,快步奔向餐桌,毫不客气大口吃起来,连一句道谢都没有。
看着她大嚼大咽的样子,嚼的是他的等待,咽的是他的心血,他为自己气恼。
什么时候?在她下班的前十分钟,他总是充满期待地守在大门旁,并且已准备好满冰箱的食物等她归来?又曾几何时,他已变成她的看门狗而不自觉?
而这些想法却在她吃完啃干他的骨血后,终告瓦解。
他看见她满足地靠在椅背上,而那头又黑又柔又长的发丝,垂吊椅脚有如一匹上好的黑丝绢布,他怕连西施所浣的纱也为之逊色了。还有她眼底的几分慵懒,更让古代风流雅士为之动容。当她那小小的腰肢迎风颤抖时,保证赵飞燕见了也要自叹弗如……又何况是小小的赵子言?
女人的美丽,天生就要瓦解男人的理智。
“你怎么了?”
她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他晃一下脑,丢去先前的冥想,然后一切的记忆又恢复了,他又记起那位陌生男子。
“妳没去上课?”他先拐弯抹角试探。
什么时候懂得用心机了?他安慰自己,面对的是天才玛璃,当然要以天才赵子言的方式……“你怎么知道我没去?”她以反问回答她去了的事实。
“妳一向都是一个人回来。”他闷着气说。
“一向?你怎么知道我一向一个人回来?”她带笑意说。
他脸红至耳根,言下之意玛璃是指责他在监视她吗?
“好了!我看到一个男人送妳回来可以了吧!”他揉着眉心,显然已经厌倦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
她叹口气站起,漫步走回到客厅,再将自己理进沙发中。他不由得也尾随而来,跟着也发现,在她面前,他变得经常不由得……沙发上的她,仍然套着那袭宽大的西服,黑黝黝地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通风,这几乎是她每天的装扮,愚蠢、奇异又笨重。他暗自失笑,刚才的美丽女人只不过是他穷极无聊的冥想,现在的她,是一个乳臭未干又爱标新立异的小女孩。
“他是我的同事,学体育的。”
“难怪一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样子。”
他酸溜溜的话未完,便想起她的同事岂不就等于他以前的同事?可是他从没见过这一字号的同事。
“今天才就任的新老师,校长让我带他认识大家。”她回答他的疑虑。
他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是任务在身,合情合理,可是他又想到……“怎么会找妳?妳也是新就任的老师啊?”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看得他脸红心跳,马上思索自己是否又说了什么愚蠢的话?
“你忘了我是计算机天才吗?对储存记忆我特别内行,所以校长将此介绍大任交给我。”
他喔了一声,果真说了傻话。
他又不由得要佩服她了,想到他在这个学校服务七、八年,连有几位老师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每位教职员的姓名呢?她果然是少有的天才。
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放心,他只是送我回来,如此而已。”
“真的如此而已?”他着急的追问。
她朝他淡淡一笑,这一笑,在他看来是讥笑。
“算了,妳和谁出游干我何事,我只不过尽我的监护权担心妳的安危罢了。”他立刻补充说明,以免被她看出他心底的疑虑。
可是他看见她层角浮出的恶意微笑。
“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吗?”
“像什么?”他提高警觉。
“像个吃醋的丈夫。”她笑出来。
“丈夫?我还害怕一下子就变成祖父了。”他立刻纠正她的话。
她的笑容失去了,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接着该是他以慈父的样子好好教训她一番,原本他已准备好一大堆为人处世的大道理要责难,可是当他瞥见她眼底的失神时,又忘了该说些什么……“你不高兴,是因为你关心我吗?”
“当然!”
她略见喜色。
“至少在这一年内!”他理直气壮又补了一句。
她神情又黯淡下来,他不禁怀疑这句话又有何不对?看她瘦瘦弱弱的斜靠着,眼底有几分落寞,他忽然心生爱怜。
“大卫不关心妳吗?”
“他爱我……,父亲的爱是很难用行动表示。”她无力的说。
他以为她的无力是来自于父爱的缺乏,于是他挺起胸膛向她走去,打算用父爱滋润她。
“看得出妳今天受伤了,告诉我,谁欺侮妳?”他以父亲的口吻问道。
丙然,她叹气,看来她受的委屈还不小,使赵子言的怜心又加深许多。
“玛璃,没关系,也许我没妳的天才头脑,但是力气一定比妳大!”他说着又想到,这样说法,好象他和那个无名男子无异,一样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校长要升我为教务主任。”
这口气虽然微弱似游丝,但震撼的力量则非同小可,只见赵子言嘴巴张得老大,惊愕得如同一个大傻瓜。
“这是我最不愿意的,我已经厌倦别人对我的特殊待遇。”
赵子言的嘴还是张得老大,他真的不知道天才的威力能大到什么地步……“还有,请你不要老是张着大嘴看我好吗,好象我是个怪物。”她抿起嘴说。
赵子言猛然闭上嘴,差点咬住舌头。
“妳在气我吗?或者妳在气世界上所有不是天才的小人物?为什么妳如此得天独厚?妳有钱、有才,妳年轻又漂亮,妳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妳……,妳真的能要什么有什么吗?”
“不能!”她用力地说。
“例如?”
“我不能左右你的思想。”
要不是仅有的那一点道德礼教在维持,他真要跳起来歇斯底里一番。
“妳还想左右我的思想?”取而代之的却是他有气无力的说话。
“赵子言,难道我的资质不配得到这样的待遇?”
“什么意思?”这会儿,他真的有点胡涂了。
她站起来,与他并立的她已经失去了神通广大的能力,看来比他小了许多。
“我说过我只不过是对储存记忆特别在行,而且我又努力……,赵子言,你知道我是多么努力成为天才吗?我牺牲了我的童年,我漠视所有成长岁月带来的惊喜,甚至日日夜夜只有一线希望在支撑,就是成为一个天才,别人认定的天才!”
她目光如炬,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令人费解,他浑然不自觉地倒退两步。
“妳的意思……,妳不是自愿成为天才?”
她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大家的天才,我只想当一个人的天才。”
“谁!”他警觉地开口。
她抬头看着他,把他看进灵魂深处。
“你已经开始在意我的存在?”
这句话并没有回答赵子言的问题,反而在他耳畔飘着……,他越来越不明白玛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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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你却是我永恒生命的开始……”
饼客……
永恒……
他摇头,全然不能理会她的话。
“妳简直是……”忽然,她用手指堵住他的嘴。
“看着我。”她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