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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玛 第7页

作者:裘琍

“女士,屋内不需要戴帽子的。”他忍住气说。

女嬉皮扬起眉,不是这个问题令她觉悟,而是赵子言称她为女士,也许在她十八年的嬉皮岁月中,还没有人用这么严肃的字号称呼她。

“我到今年年底才满十八岁。”她抗议。

抗议的语气太稚气,令赵子言才想再一次打量她以猜测她的年纪,果然,露在污垢外的小块脸皮是洁白稚女敕的,赵子言有点想信她所说的。这不能怪他,每个人经过垃圾堆旁时,谁会在意里头藏有什么宝物呢?他开始专心的注视她……十八岁的女人代表什么?

他见她眉毛弯弯的。

十八岁的女人代表什么?

他见她大外套隐露的瘦长身躯。

十八岁的女人代表什么?

似成熟非成熟、似懂非懂、似是而非的年纪,男人永远猜不透的青春……十八岁……至少能生育!

在赵子言的知识范围内,十八岁的女人要生孩子是绰绰有余之事了,问题是哪个负心的男人竟然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事?那该遭天打雷劈!他依稀可见她明亮的目光中闪烁几抹悲哀--为她不幸的一生吗?

“妳被拋弃了。”他努力开口。

她眨了眼,好象怀疑着他的问题。

“你知道了?”她带点傻气。

“他带了个女人从此远走高飞对不对!”他不由得生气。

这是世人写过千百回的故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海誓山盟之后,又能再对另一个女人同样的海誓山盟,结果是,两个女人的悲哀……“对,去美国,我也顺便去了。”她开心地说。

赵子言惊骇得不知所措。

这年头居然还有大享齐人之福的可能?还是嬉皮男女的特权?至少以赵子言的智能就无法理解。

“你反对吗?”她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反对?我要反对什么?我要反对的事太多,我反核、反战争、反同性恋,就是不反对一个女人愚蠢得被骗!”他讨厌被嬉皮愚弄。

见他满面红光,她知道她激怒了他,却不知因何事理。

“你不管我吗?”

“我管?我要管的事太多,有学生的作业迟交,有别人在我的门口涂鸦,有欠的钱还不出来,就是管不到妳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不管我的事?”她似懂非懂又眨了一次眼。

他真的被激怒了,这个女人虽然是玛璃的母亲,而她愚蠢得像个白痴。况且她已经遗弃了玛璃,正如她被男人遗弃一般,从此而后她和玛璃一刀两断,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她从他们的世界消失,至少在这一年内他不要再见到她。

“对!妳过妳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咱们谁也管不到谁的事!”

“肯定?”

他真的觉得她的神经出了毛病,莫名其妙闯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中,还频频询问他要不要管她的事,她真把他当成整天吃饱饭没事干的无聊汉了。

“肯定!”他再一次严肃地告诉她。

“即使是我的生活方式?”她又试探一次。

“妳是指妳的嬉皮生活吗?告诉妳,就算妳是杀人犯、吸血鬼,还是不关我的事!”

这个回答令她看来很乐。

“我开始喜欢你了!”她说。

赵子言倒退两步,他相信当她开始喜欢某个男人时,那个男人的恶运就开始了。

“好了,妳到底要什么?”赵子言终于受不了了。

她扬起一双对嬉皮而言过于秀气的眉。

“你说呢?”

“钱!”赵子言笃定的说。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钱!”

好大的狂语!赵子言紧盯着她,却见她撇过脸,令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忽然他油然升起一抹侧隐之心。

这个可怜的小乞丐,自尊比谁都强……

“难道他没有给妳钱?”

“你说谁?”她转过头看见他满面的怒容。

“那个男人。”他吸了口气。

“很多男人给我钱。”她耸耸肩,依旧一点也不在意。

赵子言愣一下,然后感觉头顶升烟……

玛璃的母亲不但是个女嬉皮,也是……

妓女!

买主竟是他大学的同窗好友,王有财。

他替王有财可悲,一个名声烜赫的纨?子弟,居然需要在未成年又乳臭未干的妓女身上寻求慰藉,所谓的钱财,不过是交换物品的媒介物,却帮助不了原始的罪孽本性。

他气极败坏,却瞥见她笑了。

“妳为此得意?”

“哈!”她仰天再笑一下,更惹怒呆站着的赵子言。

“应该的。”

忽然,玛璃的母亲站了起来,她伸伸懒腰,好象这张椅子令她坐得十分不舒服,赵子言依稀可见他的躺椅上留下一团油渍。

赵子言又握紧了拳头,虽然他不修边幅,但也不至于生活懒散得像嬉皮一般,尤其,他无法忍受一个女嬉皮在他家中东翻西敲的举动,瞧,她正肆无忌惮在翻他堆放在墙角的油画……“不要动我的东西!”他冲过去,从她手上抢下他的画。

那幅画是他去年夏天所画的果女图,那个夏天使他炎热难耐,于是一张张的果女图就诞生了,为了驱炎。

“画不该是死的,应该垂吊在空中,随着风而摇曳,才有生命的感觉。”

“骗人骗己的行为。”他不赞同。

“嬉皮原来就是骗人骗己,不过他是真实的骗人骗己,不像你,躲在房里骗自己。”她揉一下鼻子,他看见她一手指的灰。

“这是我家的事,干妳何事?”

“对,说的好,不干我的事,我喜欢这种论调。”她皱皱鼻子,话像大人,样子却还是个孩子,赵子言简直不敢相信她竟是一个女娃儿的妈了。

“好了,除去玛璃之外,我和妳之间无话可谈。”

赵子言擦去额上的汗,不可否认,这个女嬉皮令他紧张,他不知道她下个举动是什么,带走玛璃吗?他又掉了滴冷汗。

“现在我们不就在谈玛璃的事吗?”她颊上的笑意又现。

“玛璃的事该由王有财来谈。”

“错了,王有财要听我的。”她得意了。

丙然,他最害怕的事发生了,最代表现代人的文化,莫过于为儿女的监护权奋战。

一股不知由何而来的奋斗意志,排山倒海淹没了赵子言。他忽然像极欲保护幼鸟的母鸟般,展开翅膀准备接受侵犯者的挑战。

“妳不信任我吗?怕我不能好好照顾妳的女儿?”他提了口气问。

“我的女儿?”她奇怪的张大眼睛。

“我的一切妳都看到了,我是个穷教书匠、骗人骗己的画家!妳看到了,这个屋子、这个小空间,是我埋藏自己的骗局,三十年来我自命非凡,拒绝别人的关心,拒绝一切可能在我身上发生的爱,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我都鄙视它的存在,我将所有的精力奉献给狂想,狂想竟是我发现的最大骗局,直到,直到王有财走进了这里,告诉我我将得到照顾玛璃的机会,妳知道我的想法吗?”他说得额上冒汗。

玛璃的母亲摇摇头。

“当时,我还想到以玛璃换得办画展的机会,这是王有财的提议。”

“这只猪……”她骂道。

“没错,妳骂的好,身担教育重任的我,居然和我父亲养的猪没两样!”他用力捶一下桌面,她吓了一跳。

“我不是指你……”

他没有看她,眼光飘得老远。

“玛璃,她是个天使…,上帝怜悯我,当我在人间有如孤魂野鬼般飘泊难定时,降临一位小天使伴在我身运,让我感受爱人的喜悦,让我承受人间必要的责任感,妳知道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事吗?”他激动得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可惜,她不懂。

“你是同性恋吗?”她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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