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寒已经沉默良久,冷俊的脸若有所思;而步青云也识相地不发一语,免得言多必失。他心里明白,精明的冷星寒必已看出一些蹊跷,果然──
“青云,我们从酒泉郡一路走来,如今已到了苏州,为何沿途风平浪静,没发现你说的那个神秘帮会呢?”把玩着手中的空杯,冷星寒终于冷然开口。
“嘿嘿,大哥,这大概就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吧?”步青云打着哈哈。“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是最最可怕的,愈是不见一丝风吹草动,愈是代表随后而至的破坏力超强,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少跟我耍贫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搞什么鬼?”他要是那么好打发,那他就不叫冷星寒了。
“大哥,你别冤枉小弟唷,苏州派到冷家堡报讯的人,可是你亲自接见,详细情形不都是他向你当面报告的?”步青云耸耸肩,把事情推得一乾二净。
“的确,是他向我当面报告没错。可我想……苏州会派人来,该不是你跟万奇搞的把戏吧?”冷星寒一双精目逼视步青云。
“呵呵,怎么会呢,我跟万奇吃饱了没事干呀,唬弄大哥做什么?”
步青云端出一张可以骗死人的无害笑容力图洗清嫌疑。
“依小弟判断,那个神秘帮会,应是得知大哥亲自出堡铲奸锄恶,故而销声匿迹不敢轻捋虎须吧!”他继续发表高见。
“这可怪了,他们如何得知我出堡的?难道冷家堡出了内奸不成?”冷星寒嗤笑一声,他可不会轻易被步青云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所蒙骗。
七年来他蛰居酒泉郡不出,久已不问江湖是非;此次重出冷家堡也曾严命手下不得走漏消息,两人又改名换姓,想隐藏身份暗中查访那个神秘帮会。
这一路往江南走来,他们均以化名宿在各地的冷记客栈观察,却发现一切营运都极为正常,看不出一点异常状况,冷星寒心中遂起了疑窦。
“冷家堡的部属绝对忠诚可靠,大哥别瞎疑心。依小弟浅见,那个帮会所以称之为神秘,就是因为行事诡异,不能以一般常理测度。或许他们正在暗中集结力量,准备对抗大哥,故而暂时才会风平浪静。”步青云来个死不承认。
他这张嘴就是会胡诌一通!冷星寒暗自冷笑一声。
“是吗?没关系,反正都已经到了苏州,待会儿咱们就到冷记粮行走走,我想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他故意唬道。
冷家堡事业遍及全国各地,西北总部设在酒泉郡的冷家堡,江南分部则是设在苏州的冷记粮行。只要到粮行找出上回到冷家堡报讯的人,再跟粮行的总管万奇“聊聊”,步青云想不露马脚都难。
“是、是,大哥英明。”步青云伸手抹去额上汗珠,对冷星寒陪着笑脸。
不过……嘿嘿,大哥天纵英明,小弟可也不是庸才,他老早就防着冷星寒这一招,所以,事前就以书信跟万奇串好供、套好招。当初到冷家堡报讯的那个人,当然早被万奇派到远地办事去了,不会出现在粮行。
老大说的一点没错,诓他出堡这件事,万奇的确也掺了一脚,因为万奇跟他一样,不想再见老大一直颓唐下去呀!
“叔叔!”正当气氛有点僵窒之际,一声童稚的叫唤忽传入步青云耳际。
举目一望,只见水忘尘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处。
“咦,小弟弟,是你呀!”对男孩的去而复返,步青云有点讶异,不过还是笑着招手示意他过来。
水忘尘立刻开心地笑着跑向步青云。可当他瞧见步青云身边坐着一个表情冷冽的男人时,笑容立即冻结在小脸上。
这个叔叔是谁呀?看起来好严肃喔!水忘尘畏怯地偷睨着冷星寒,一时间竟忘了来此的目的。
这时,冷星寒也抬起头,凉薄的眼不经意地扫过小男孩,心底骤起骚动!
敝事?自己与这男孩素未谋面,何以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且那种感觉既亲切又强烈,彼此间像是有种紧密的关系牵引着。霎时间,温馨的感受仿佛抚慰了冷星寒冰寂多年的心房,那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愕愕地对视着,最后还是步青云开口打破沉寂:
“大哥,我刚才跟你提过要卖身为奴的,就是这个小男孩,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孩子挺面善?”
之前,两人正要进入冷记客栈用餐时,步青云瞧见跪在对街的水忘尘,一向古道热肠的他立即趋前关心。但冷星寒却无动于衷地先行进入客栈,方才步青云告诉他这件事时,还因为老爱多管闲事的个性被冷星寒数落了几句。
冷星寒没有回答步青云的问话,犀利的眼仍不断打量水忘尘,犹为心中那股悸动百思不解?
水忘尘被他盯得有点胆怯,不由瑟缩地贴近步青云身边寻求庇护。
那个叔叔的眼光好严峻怕人喔!还是给他钱票的叔叔好,一脸亲切的笑容看起来和气多了。水忘尘暗自比较着这两位叔叔外表上一冷一热的明显差异。
“大哥,你能不能笑一个,别这么严肃嘛,瞧孩子都让你吓着了。”步青云笑着打趣。
冷星寒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总算调开了视线,但他依旧没开口,冷漠地端起桌上的酒杯独自啜饮起来。
他的心扉早就随着映月的死而封锁,对任何人、事、物,都是一贯地冷然与漠不关心,内心再也激不起一点火花。对这个男孩衍生的特殊感觉,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冷星寒心中作出这样的定论。
看冷星寒又摆出一副冰山脸孔,步青云见怪不怪,毕竟要他再度打开心房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他愿意离开冷家堡走出来,已经算很不错了。
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挥别过去那段阴霾回忆的。步青云不再寄望冷星寒对这男孩会有什么善意表现,要当好人还是由他来吧!于是他笑对水忘尘:
“小弟弟,你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又来了呢?”
“喔!恩公叔叔,请受我一拜。”经这一问,水忘尘才想起自己这趟来的目的,立即跪倒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哟,你没事行这大礼做啥?快些儿起来。”步青云吓了一跳。
“这是我娘交代的,她嘱咐我见到叔叔时,一定要先拜谢您这份恩情。”水忘尘这才站起身应道。
“你娘太客气了。”步青云不由汗颜。区区三十两,在他眼中根本是九牛一毛不算什么,却受了人家这样的大礼跪拜,会不会折他的寿呀?
“叔叔,我娘还要我给你一样东西哦。”水忘尘像献宝似地又说道。
“是吗?是啥东西?”步青云也像个大孩子般,露出一脸好奇的兴奋神色。
“喏,就是这个啦!”水忘尘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纸包,双手递给步青云。
“这是啥玩意儿?”步青云看向手上的红纸包。它层层包裹得极为紧密,外面还用一条红线打个十字结系牢,用手模起来的感觉好象是个……镯子?
“叔叔,我娘说这是个玉镯子。”
丙然是个镯子。但他一个大男人拿这个女人家的手饰做什么?
一你娘给我这个镯子做啥用咧?我又不是女人家。”他不解地问。
“娘说叔叔可以送给婶婶。”水忘尘一本正经答道。
“哈,可叔叔还没娶婶婶哩!”步青云朗笑出声。
“那也没关系,叔叔总有一天会娶婶婶吧?留着以后用得到呀!”水忘尘聪明伶俐地回答。
“呃,这……”步青云一时竟语塞了。他困扰地搔搔头,才又想起另一个疑惑:“可你娘无缘无故给我这个镯子是什么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