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被定在一个内陆城市,还是在上飞机前三分钟决定的,似乎到了世界末日,所有航程都挤满了飞往各地的人群,只有这儿还可以容纳两个人,欧远航太急于带她逃离这儿了,异常的现象也没有能引起他太多的警觉,而身旁如出笼鸟的林云波,欢乐的笑脸,着实让他放下了一切警惕,实在不忍扫了她的兴。
长期适应沿海生活的人,一看见高山、大树、飞瀑,往往会以为入了仙境,太发达的都市就是少了点自然的灵秀。
一下飞机林云波便充满欣喜地高呼一声,“太美了!”
休整一天,第二天他们便去征服那高高的青山。时值深秋,但满目的常绿树依旧青翠可爱,山中的空气格外的清新爽洁。更难得的是还有种专为游人设计的小木屋,简朴而古雅。
在林云波的软硬兼施下,没几日,他们便自讨苦吃地搬进了小小的木屋,每天清晨他们便会出发游览,傍晚时分会有人来送吃的,有时若是天气好,隔着层密集的树叶可以在满天的繁星下生堆小小的篝火,烧烤一些东西来过回瘾。林云波很热衷于此项工作,小小的火焰像是她生命中的音符在缓缓律动。
夜里,林云波站在了山岩边,看向山的那一边,满天的星斗。背后的火光将她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地上,清清朗朗……
“如果有海会更美,满天的星光会落入海水中,一波波荡漾,一颗颗闪烁……”
她在想象了,欧远航的思绪上跟着她也飘向了那个海边的城市,那个孤独的老人身边……
月光下,林云波的面颊上挂着两颗最明亮的星!……多么熟悉的感觉,清风、朗月、明星、小木屋,一堆红红的火焰,尽避前面有海,但身边却有越来越多的海浪在呼唤,一个人影在风雨中缓缓而来,看不清的面容后有她最牵挂的相思……你是谁?从哪里来?
“在想什么?”欧远航回身为她披上了一件厚重的衣服。
“远航,我是不是真的忘了很重要的某件东西?”
“你……”欧远航一时呆立在那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她,如果可能他希望她永远如此欢快,只是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这不是幸福,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她会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生最重要的,而那时人已经苍老,她会悲痛一生。
究竟是命运该作出抉择,还是自己应该坦然面对事实,告诉她,让她不至于独自苦苦追忆,尽避她不说,她还在笑,但毕竟过去是她的,她有权知道,有权选择,只是要如何开口,这场风中情缘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天刚亮的时候,林云波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伸头向外观望。一声惊呼响彻了整间木屋,轰然地敲门声,直把仍在熟睡中的欧远航掀下了床。
“什么事?”欧远航高叫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天知道他才刚刚入睡。
“快,来呀!下——雪——了!”门外传来林云波兴奋的叫声。
生长在南方沿海,暴风倒常有,只是独不见雪花漫天。这时候会有雪?是不是她看花了眼?欧远航怀疑着,穿起衣服,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清爽的凉风,含着润润的水气,多好的早晨,刚想张嘴深呼吸一口,面上突感一痛,满脸的冰冷,用手一模,入掌即化,真的是雪!而且是被人投进来袭击他的,好个林云波!
外面的景色可能是今生最重最难忘的美丽,漫山遍野的白雪茫茫,薄薄、绒绒的雪花覆盖着这广阔的山峦,点点翠绿在其间若隐若现。
林云波就跪在这一片绿、白粉女敕之间,穿着自己薄薄的睡衣,披散着长发,双手掬一捧白雪,伸着舌头去品尝……深秋的第一场白雪,如此洁白、飘逸,在她身边掩映着一种无言的落寂,空空无人的山谷在她身后冷冷静静,怀抱着她小小的身躯。她在含笑,尤如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般兴奋、激动,可是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林云波。林云波应该是个张狂得美丽的女人,是团不羁的火焰,热情四射,腾跃半空,到底是什么将她羁绊?是情!是缘!还是风!
欧远航匆匆回身奔进屋,再也无法忍心看她傻笑。深呼吸,努力平静后,才拿着件大衣走出来。林云波径直将一把白雪送到他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这是老天的杰作,不是你的。”欧远航微微笑着推开她的手,替她披上大衣:“小心,别着凉了!”
“我觉得你总把我当作孩子。”
“不是吗?”欧远航站起身来……
“喂,喂!……你在看什么?”
“你等着,别乱跑。”欧远航匆匆丢下句话便向前奔去,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神经病!”林云波哼着转身离去,如此美丽的景色,怎么能不留连一番。
一条幽幽的小路远离了山道,林云波象个忘了妈妈嘱托的小红帽,离开了大路,独自一人走上小道。这里似乎很特别,但又说不出如何特别。两边有高高的松柏,白白的雪地。这里很冷清,以致整片雪地丝毫没有被人踩过,这可能是林云波选择这条小路的原因吧!
白雪平整地铺在山间的平地上,那么一片,那么一地,平整洁白得让人忍不住要去抚模,吻它。林云波缓缓俯,用脸贴在雪面上,冷冷凉凉的感觉由脸颊一直传到心里,四下无人,只有轻轻的风吹过叶枝,撤落一地的雪花,没有落英缤纷,只有坠落的沉寂。
缓缓的有泪爬上双颊,和着冰凉的雪水一直流进心里,冰冻着幸福、欢乐。有谁在打击她的欢快?有谁一直在身边呼着她的名字,扰得她日夜不安,你是谁?看那里……
欧远航追逐的是个小小的身影,单薄、憔悴,像根很长的针源源不断地贯穿着心脏,是她!自己找了很长时间的她!原来她在这儿?
“晶晶,你听我说!”欧远航高叫着,前面的人慢慢地停下来,默默转过身来,低着头、等着他走近。
“晶晶,是我!”欧远航轻声地呼唤着,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悲哀和凄冷。
“我知道。”她缓缓抬起头,满眼的泪水滚落,站在那片白白的雪地里,瘦小得经不起山涧的寒风。她柔弱、憔悴却像棵临风顽强的山梅,在山崖边吐露清香,令人久久难以抹掉关于她的记忆,她和林云波不同,林云波是那么的张扬、四溢,她却固执着、脆弱着、等待着。
欧远航暗自叹着,女人总是这样矛盾的吗?“这些……日子……还好吗?”看见她的泪水纷落,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是多么残酷,明明是自己毁了她的一切,却还要来问“还好吗?”有谁会在如此的情形下活得开心呢:“别怪我!我也是……”
她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我知道,我不愿任何人,但——他总是我的父亲!”她眼中闪过一丝绝裂的悲痛。
“你是说……”这种眼神,看得欧远航一阵心惊,李晶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用这种眼神默默地看了他很久,好像想换来一生的记忆!
良久,才抬起手擦掉面上的泪痕,调过脸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不过也好!我们省去了道别。”
“道别!”欧远航张大了眼睛,现在她举目无亲,幼时的生活使她无朋无友,道别?她要去哪里?
李晶晶似乎看透了他的担心,突然转过脸笑了,虽是落寂,却让他的心猛跳了几下。“别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