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波接过一张报纸,奇怪地问:“什么?”却不料身边一片静寂,那个肥女人早已飘远了。
“神经!”林云波咕哝了一句,翻开报纸,立即被一篇标题醒目的专访吸引住了。
门外最起码有十来个人耳贴在房门上,注意听着房内的一声一响,不过大多数耳朵都是贴在了荣姐的背上,她的体积足够独霸此门。
门内静静的一片,不见什么反应,奇怪!晕过去了?气傻了?怎么可能?面对新闻界的奇耻大辱,她会镇定自如?早就知道是瞒不了她的,所以大伙儿合计着预先告诉她,免得到纸包不住火时,大伙儿死得更难看!
轰!冷不防门被人拉开,荣姐咧着大嘴一个个拍起压在她身上的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她殿后。
林云波一脸高深莫测地立在门边,待所有的人踉跄着爬起来,才斜瞟了那些人一眼:“去给我把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揪出来!”说完一路冲向总编办公室,幸亏他们早有措施,把沿途的桌椅全都挪开了,否则真不知又要报销多少张。
“我希望你解释一下!”林云波直接把报纸丢在了那个秃了顶了老男人面前。
“这个问题……”他毫无愧疚的抬起绿豆眼:“你就不用操心了。”
“操心?”林云波一声冷哼:“我还懒得操这份闲心,亏得你干了这么多年的新闻行当,亏得你上了年纪,受人尊敬,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明知道人家是烂泥一堆,偏拣一朵七色花插上去,我看你这么多年都是白干了!”
“你……你给我出去,这件事没有你插手的份!”
“是,我只是个小蓖员,可你有没有良心,我还在做替罪羊,居然就有人写专访把他捧上了天!他是什么货色,全天下人都知道,可见你是瞎了眼,钱迷了心窍!”林云波越说越气愤,不停地用手拍打着桌子,在她强大的攻势下,那个老男人开始气红了脸,急忙由抽屉中翻出一瓶药来,倒出几粒吞了下去。
林云波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天晓得他又在使什么拖刀计,见得多了。那份专访简直岂有此理,只差没署上她林云波的名字,无花乱坠,涂金描银的把一个肮脏的人描绘成了大善人、大才俊!居然就在她下落不明的第六天,多么可笑的讽刺、多么可耻的用心,而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就是这件事的炮制者,还有那个叫什么晶晶的,鬼才知道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还挺耳熟,以新人一员居然可以靠这么个胡诌乱写的烂稿子,荣登头条,真是破天荒的奇才!就算自己为自己讨个公道,她也会叫那帮唯利是图的家伙,死得很难看!
林云波摔门而出,打定了主意,过几天便会有那帮人好看的,他们不是想连载吗?看到时候他们怎么个连法,作为专业记者,她懂得舆论的利害,她要反击,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该是个绝妙的主意。
“喂,有何打算?”荣姐凑了过来,急着问道。
林云波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神秘一笑:“如果有人和他来个对台唱反调,在同样的版面,来个揭露真实性的专访怎样?”
“呀!”荣姐一巴掌把林云波扇到了桌子上,一见情形不对,急忙扶起她,在林云波怒瞪的双眼中,不由得轻声细语、温柔体贴起来:“我是说那样太好了!简直棒极了。”
毫不客气地拍开她肥厚的手掌:“我不是那种临到死还扯个垫背的人。”如果这篇专访发成了,那么她铁定会有麻烦,最好别让她们无辜卷入,她可以孑然一身,可进可退,来去轻便自如,可她们大多都是有夫有子,拖儿带女,还是让她一个人来进行这项伟大的事吧!
“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是支持你定了,这不仅是你、我的事,更是所有有道德人的事。”
看着她一脸坚定,冒出慷慨赴义的圣洁光辉,破天荒八百年头一次,林云波有冲过去拥抱她的冲动,谁说人情薄如纸!
第五章
一篇“专访”尤如平地轰雷,用林云波的话来说便是炸得他们粉身碎骨,既然人家没有留芳百世的资格,能让他来个遗臭万年,也算给他生平种种做了个历史客观的定论。那便是她林云波一篇真正具有挑战社会黑暗面的杰作,她要全世界的人都清楚,李坤的起家背景,商场上如何的奸诈,更是如何的以一个女记者做他的替罪羔羊,又是如何买通报社总编胡乱登些颠倒黑白的事,让他名誉扫地,成为过街老鼠!
那个叫晶晶的女人没有再露面,林云波甚至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好歹算她识趣趁早打道回府,涉世未深,也出来瞎闯,万一弄个千古骂名、万世罪人的,小小年纪怎么背得起呦!
名誉是扫地了,没有想到经济上也栽在她这小女子手上。佳业新股上市,几天不到连赔带蚀,够他忙个半天的呢!他应该悔不当初,请进来的是个女煞星,扔出去的更是颗定时炸弹!以后为人处事,您老看着办吧!
林云波正以这副神情看着在她面前手捧报纸、跺脚大跳的本报头把交椅的主编大人,没料到他刚出游几天,家里便来了个窝里反,活该!这种昧良心得来的钱,即使是一时享受,可后患无穷,林云波要给他个人生教训。没有办法,祸是闯了,想补救,门都没有!自己揽的好事,还须自己解决。
“这是怎么回事,我希望听到合理的解释!”他终于肯停下脚步,直接来兴师问罪了。
“这本身就是合理的事,我写的句句是肺腑之言。”林云波双手一推,所有的诘难原封不动的挡了回去。
“你……你……”气的吗?瞧他连汗珠都冒了出来,霍然回首:“你们说这是谁的主意!”
门外有十几号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
“不用为难他们,稿是我写的,版是我调的。”林云波在他身后悠然道来,而他前面的一群人居然都是一片钦佩、仰慕的神色,天!这是个什么时代?女权也过于膨胀了吧!放任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其实就是男人的自我毁灭,最起码他现在是切肤之痛。想当初,就千万不该把这么个“姑女乃女乃”挖得来,有了她祸事没完没了。一想起李坤那对小眼睛,冷不住两腿在打颤,模索着由怀中掏出急救药来,这病打从她进门起就落下了。
面前水光一闪,一只手由后伸了过来,是谁这么好心?这当儿送口水。一把拿了过来,仰脖和药吞下,这才想起背后除了她林云波还会有谁?气得他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林云波的办公室。如果现在能有个地方让他躲上十天半个月的,哪怕是棺材,他也会毫不畏惧地跳将下去,最可悲的是恐怕连这样的棺材都找不着,他还是硬着早已发麻的头皮去道个歉,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愿明天这间报社的大门还开着,他还是完整无缺的坐在他的小办公室中,数着他每月少得可怜的几张钞票!
看着他如丧考妣地甩门而出,所有的人一下子便拥了过来,大家尖叫着围着林云波兴奋不已,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忍不住要高呼真理万岁,而林云波自然便是捍卫真理的,而现在这位英雄正面临着被压成人干的危险。
不知是谁带的头,无聊到以互相拥抱来庆祝出师大捷,抱就抱吧,干嘛一个劲儿向她聚拢起来,尤其是在看见荣姐五尺开外冲向过来的身影,林云波一声尖叫,她可不想出师已捷身后死,那样未免太乐极生悲了,而且还有许多正义需要她去捍卫,怎么能,怎么可以!林云波登上桌子时,也正是荣姐一扑而空,訇然倒地之时,所有的人起哄的向她身上压去,场面一片混乱,林云波及时振臂一呼:“各位姐妹,弟兄们,今晚我做东,我们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