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鑫有些迟缓地转过头来,看着这位因听到车辆撞击声而跑出来查看的老先生。
有好半晌,他反应不过来这位老先生在问他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额角传来一阵阵的刺痛,还有一股黏稠的液体慢慢地滑下。
他抬起手来轻碰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发觉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先生,我已经叫我儿媳妇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你等等哦!”
老先生的声音再一次唤回了神智有些恍惚的唐凌鑫的注意力,他虚弱的朝老人家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蓦然间,唐凌鑫的目光被在昏暗街灯下缓缓移动的一辆车给吸引过去。
他第一个印象只觉得这辆车满眼熟的,然后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因为他领悟到,那是想撞死他的那辆大轿车。
唐凌鑫低咒了一声,接着笨拙的解开安全带,半拖半爬的离开车子。
“先生,小心……”老先生在唐凌鑫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的时候,及时扶住了他。
他必须离开这里去报警……唐凌鑫心慌意乱的想着。然后他看见老先生那张充满关怀且布满皱纹的脸。
一个念头飞快地闪入他混乱的脑中,他不能连累无辜,现在四周只有他与这位好心的老先生,谁知道那冷酷的杀手会做出什么事来。
“水……我要喝水……”他半申吟地要求着。
“好好好,我去拿。我先扶你到那边坐下哦。”
唐凌鑫在老先生的扶持下,缓缓地坐在离SAAB跑车不远的人行道上。他等老先生消失在一扇红铁门后,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毫无目标、神情麻木的勉强移动自己的双腿向前行。
唐凌鑫不知道自己在大街小巷穿梭了多久,他只知道要甩掉跟在身后的那辆车。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不远之处有一条只能容纳行人通过的黑巷。
他加快脚步,趁着大轿车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时,窜了进去。
唐凌鑫躲在黑暗的巷子里,屏住呼吸等待着。大约三十秒后,他看见大轿车慢慢的在小巷旁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它就停在那里不动,嗡嗡的引擎声打破了寂静的黑夜。
当唐凌鑫几乎要以为轿车内的杀手识破自己躲藏在巷子中的身影,忍不住想拔腿就跑时,大轿车中的杀手突然踩下油门,疾驶而去。
他猜想杀手可能以为他已经穿越小巷到另外一头去了,所以他想赶在自己还未跑远之前追上。而在不远转角处发出的刺耳轮胎摩擦声证明了他的想法。
唐凌鑫松懈的呼出一大口气,紧接而来的黑暗浪潮席卷他全身,使他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他试着朝前迈出一步,却不填撞翻一个铁做的垃圾桶,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小巷中;而他也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在合上双眼之前,唐凌鑫好似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会是那个想杀他的人听到这巨响,而回来查看吗?
***
沈亚玎轻轻推开花店的后门,迎面而来的冷风使她机伶伶的打了个哆嗉。
黑漆漆的小巷让她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张大了眼睛察看四周,想找出那声巨响的来源。
原先一马当先的啤酒,此刻正畏畏缩缩地躲在沈亚玎的脚边,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吠声,听在沈亚玎耳中,好似垂死的哀鸣。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低下头来看着牠。“喂!啤酒,你可要争气点,我可还需要你的保护呢!”
啤酒好似听得懂她的话,牠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然后讪讪的摇了摇尾巴。
正当沈亚玎以为那声巨响可能是野猫打翻垃圾桶而发出的,她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申吟声。她紧张的握紧手上的扫把,蹑手蹑脚的朝申吟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当唐凌鑫稍稍恢复知觉时,他感到有东西正扯着自己的脚。他张开眼睛,发觉自己斜躺在墙边,一支扫把抵着他的下巴,一只小狈呜呜地咬扯着他的裤脚。
唐凌鑫的目光顺着扫把柄移向它的主人。他看见一位娇小的女子正凶巴巴地瞪着他。
“你……你不准动哦!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沈亚玎虚张声势地警告着。
唐凌鑫瞪着她好半晌,然后他开始微笑,接着笑容逐渐扩散,到最后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
在他经历过今晚那场凶险之后,现在竟然有一个柔顺且不具威胁性的小女人拿着扫把恐吓他,还有她那只可笑的小狈……
这一晚--不,在他这一生中,这实在是他所遇见过最荒唐的时刻。唐凌鑫想着,不由得笑得更厉害了。
“喂!你笑什么!”沈亚玎瞪着眼前这位留着一脸落腮胡,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的陌生人,一股怒气逐渐从心头升起,驱散了她先前的不安。
“你……你觉得你能用那支破扫把做什么?打苍蝇吗?还有……那只咬不死人的小狈……”唐凌鑫笑得全身发抖,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我……我能用它打你这只大狗熊!”沈亚玎再也忍不住,生气的对这位半坐在暗处的男子吼着,同时拿起扫把重重的朝他头上挥去。
“哎哟!”唐凌鑫哀号了一声。她这一击正中他额头上的伤口。
“你这只母老虎!”他怒吼着,同时伸手用力地把她的扫把抢过来,扔在一旁。
“嘿!”沈亚玎被他出其不意的举动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惊呼。
啤酒听见女主人的讶喊,更加卖力的咬扯着唐凌鑫的裤脚。
唐凌鑫看着这只带着一个黑眼圈、鼻子像猪一样,以及身材肥短有如香肠的小狈,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手一伸,拎起了仍旧吠个不停的狗儿,用另一只手扶着墙,缓慢的站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沈亚玎有点害怕地退后了两步,因为这个高大的陌生人对身高一五三的她而言,非常的具有威胁感。
唐凌鑫朝前迈了一步,这使得沈亚玎可以清楚的看见他额角的血迹和被扯破的衬衫长裤,以及他凶狠凌厉的目光。
沈亚玎并没有在唐凌鑫的瞪视下畏怯,她只是怔怔的打量着他,心中纳闷着: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看起来好像刚刚被人痛揍了一顿?
“喏!”唐凌鑫不怎么温柔的把啤酒摔入沈亚玎怀中,然后转身朝他原来跑进来的方向走去。他脑筋飞快的转动着,不多久,心中就有了计画。
沈亚玎看着他摇晃不稳、缓慢蹒跚的背影,不禁有些心软。
这个陌生人受伤了,需要有人帮助他;再说他如果真是坏人,早就对她和啤酒不利了。
於是,她很快的作了一个决定。
“喂!”放下怀中的啤酒,沈亚玎小跑步到唐凌鑫的身旁。
“你受伤了,要不要我叫救护--”
沈亚玎话还未说完,就被唐凌鑫突然向前倾倒的身躯打断了。她下意识的走向他,伸出手想要支撑住他,但是他沉重的身躯反把地压得踉跄地退了一步。
“你还好吧?”沈亚玎心慌意乱的问着。
“我……我没事……”唐凌鑫声音微弱地答,同时挣扎着想离开沈亚玎的怀中。
沈亚玎见状,也不理唐凌鑫的抗议,自作主张半拖半扶地把他拖进花店的后门,让他在柜台旁一张高脚椅上坐下来。
当她拿起电话正要叫救护车时,唐凌鑫伸手阻止了地。
“不……不要,我不要去医院。”他话声微弱但口气坚定的告诉她。
“可是……”她犹疑着。
“不行!”他异常固执。
“好吧。”她退让地叹了一口气。“那你总要让我帮你把伤口消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