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姑边挥舞着手边说:“谁能嫁给我们村的龙勇华,谁就等着坐在虎皮椅上面当夫人哟,有个当议员的公公,又有个在教育部里当主委的婆婆,加上我们阿华也是一表人才,哪个人家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啊?阿华向我探听你们的柑仔好几次,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家像男孩一样的柑仔到底哪一点好啦……”
拿了不少茶水费前来说媒好多次的张三姑,是季晓橙和季武雄最讨厌的人物。
“知道了,我会跟她说。”季妈妈点了点头。
季晓橙丢下长棍,大步冲到后门,对着张三姑就说:“不用说了!什么夫人?什么虎皮椅?先让爸爸收到龙家的帐再讲!”
张三姑其实知道季晓橙就在里面,只是她一下子冲了出来,吓得她倒退三步,直拍着胸口喘气,“你……你这么凶干嘛?我也只是来说媒而已,那帐又不是我拖欠的!再说,是你爸爸不把黄金猪仔中盘的生意全包给龙家,他们才故意拖欠帐款。中盘的生意全都给龙家有什么不好?他们人多,势力又大,把生意都拉来,等你们养的猪不够卖的时候还可以一直扩厂,真不知道你爸是什么死脑筋?”
“你干嘛骂我爸?”季晓橙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哎哟……打人了!打人了!真是没大没小!”张三姑躲到井边。
“好了。”季妈妈拉住女儿。
“我爸现在猪仔养得刚刚好,不需要他来帮我们做生意。怎样?钱多势力大就可以压住我们的帐款,害我们要付给饲料厂、生料厂的钱也一起拖下去,是吗?”
“你爸的生意不用你操心,女孩子家还不是要嫁人,你都二十二了,整天在地瓜园翻上,在猪堆里混,小心再过五年就没有人要你罗!乡下女孩能有什么出路?还不是帮人洗洗头、养养鱼,当当作业员、撞球员,要不然就是嫁人……你也才农二毕业,难怪沈祖蔚会抛弃你跟秦绣菊订婚,谁教你一有空就跑去跟蓝家三兄弟混在一起玩音乐,哪个男人喜欢女朋友跟一堆男生混的时间比跟自己多?”
季晓橙觉得这个大嘴巴真是欠打,扑了过去。
张三姑也不笨,跑得很快。
“怎样?要你管?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我一定要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季晓橙边追边怒骂。
“阿娘喂,听你说的是什么话?真是大逆不道啊!”张三姑还真怕被她抓到,这个凶巴巴的孩子竟然出言不逊,还敢来抓她,她反方向跑进季家厨房,一个不注意撞到东西,瞬间头昏眼花,慢慢抬起头,才发现是男人的胸口。
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刘海盖住脸蛋,再加上冷感的复古大墨镜,仅露出紧抿的嘴,怀旧褐色花衬衫让他有明显而性感的腰身,只扣了最下面两颗扣子,露出全部的胸肌和月复肌,而那紧绷的皮裤让他看起来很酷。
张三姑、季妈妈和季晓橙全都傻眼,巴巴的望着这个男人。
不一会儿,张三姑回过神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呼喊,陆续引来街坊邻居看热闹,没看到最精采的晚辈逆大姑。倒是一起围在后门外,被这个完完全全不属于深山乡野里的重金属男子慑去了心神。
他是谁?这种破地方,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出没?
“啊?swell?”季晓橙认出来了。
“唉,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你还敢来?你不是逃走了吗?”她没忘记。
“上次只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柳浪淡淡的扬起嘴角。
“骗人!”想骗她,没那么容易!
“是为了酝酿在今天给我的乐迷一个惊喜,你说是不是?”柳浪皮笑肉不笑。
“应该是想要跟我交代什么吧?”季晓橙双手交抱胸前,打量着他。
没想到村枯还有几分小聪明,她这么开门见山,原本要在两句之内给她下马威的柳浪,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直接说出来意。
“有屁快放啊!”季晓橙这么说的时候,也没忽略张三姑正打算偷偷的从后门溜掉,她回头喝斥道:“要是再让我昕到你说我爸爸的坏话,我就放狗咬人!”
等到张三姑突破人墙溜走了,柳浪却开口说道:“你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以为你会记得跟她说的。”
“什么?宣扬你是我的偶像这件事吗?”她冷笑,逃走的偶像?
“她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年轻男人站在你家厨房,你又跟我有问有答,不把我们说成一段孽缘才怪!有可能是你去台北几次后怀了孕,回到老家伤心待产,没想到我这个公子良心发现,一路寻来……之类。”柳浪随便编派。
“啊!对喔!我怎么没警觉到?可恶!”她奔出后门,直跺脚。
唉,这个女人虽然急性子,但怎么老是后知后觉呢?柳浪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好戏可以看了。”季妈妈连忙把街坊邻居都请走。乡下就是这样,碗盘打破了、谁家打小孩了,永远比野台戏还精采可期。
“你们乡下人好有趣……”柳浪说。
“你在嘲笑吗?你们都市还不是骗子一堆!”她还在记恨。
“都市里除了骗子以外,还有一堆杀人犯、暴力狂、精神异常……”他暗示。
“嗯,这我相信。喔,对了,你到底来干嘛?”
这……都怪季晓橙一根肠子通到底,老是废话不多说,一下子就丢出正题,倒让向来不管他人死活的柳浪无法说出计划好的恐吓话语,因为人家这么爽快,他一下子就要要狠.这不是很怪吗?而且还有……
季妈妈饶富兴味的看着他们两人,终于忍不住趁着空档问道:“你们是好朋友吗?难得有外地人来到乡下,一定要好好的款待你。”面对如此温柔敦厚的乡下太太,柳浪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要狠?
“柑仔,你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怎么藏那么久?”季妈妈又问。“妈,你又没看到他的脸,怎么可以说他帅呢?”季晓橙怪罪。
“橘子小姐,我想,你首先要撇清的应该是男女朋友这件事。而不是急着否认我是不是被误会很帅吧?何况这是事实。”柳浪很慎重的纠正她。
听到古老的钟当当作响,季晓橙略过他的要求,迳自说道:“啊,四点了!姊姊应该已经大完便了,我去清理。”
她对他的态度之所以不佳,是因为上次他从小真的遗愿里逃走,她感到失望,没想到多年来影响她音乐理念最深的男子竟是如此无情。
姊姊?大完便?柳浪环顾这传统的四合院,结了蜘蛛网的屋梁、不知用了几百年的大灶,难道这个乡下地方不仅是穷困,而且家里还有重度障碍的成人?他不禁生起侧隐之心。
他跟着季晓橙出了前门,穿过一条巷子,看见小小的猪圈。
“啊,姊姊,你今天是不是有点拉肚子啊?会不会对宝宝有影响?”季晓橙一来到猪圈外,就紧盯着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的大猪,随后走进去,看它的排泄状况,心疼的模了模它,又帮它按摩。原来是只待产的猪妈妈……巨型西藏獒犬叫弟弟,巨型待产猪叫姊姊,这家人可真是有够会耍宝的。柳浪双眼微眯,开始不爽。
突然,季晓橙停下手上的动作,眼一抬,发现柳浪还站在外面,诧异他竟然跟了过来,像他这种高尚又骄傲的台北夜店浪子,怎么能忍受落后的四合院,还愿意站在猪圈外,他到底想干嘛?
“你到底要干嘛?这样阴魂不散的,让我压力很大耶。”她拿起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