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冀曜瞬间沉下一张俊脸,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低道:“那是玩笑话,不是承诺。”他希望她能搞清楚。
她的脸色白了白,消失的笑容却很快的又回到脸上来,“承诺也好,玩笑也罢,总之,我很认真,绝不放弃。”
柳冀曜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死心到这种程度?以她的容貌及身分,她要什么比他更优秀的男人还怕没有,而她竟然独独对他情有独钟,甚至不顾他目前是通缉犯的身分硬是要追随他左右。对她,他觉得无奈,觉得感慨,他柳冀曜何德何能,在失去了一切后还有这两个傻女人死心追随,偏偏,他注定得辜负其中一个。
空气再度静默,华儿静静的瞧着柳冀曜满是斯文气质的脸庞,无法形容那份盘踞在心头对他的崇拜与爱慕之感。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常听她爹爹说起柳冀曜的英雄事迹,而对他的崇拜就是从第一次听她爹爹提起他开始;至于对他的爱慕之意,说真的,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十岁那年他来傲气堡做客,他一身的儒雅气质深深的吸引了她的目光,而从此,她便时常不知不觉的想起他,想起他那张总是带着微笑的俊脸,想着他那句该死的“玩笑话”,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
“呕……呕……”
一阵低沉的呕吐声自车厢内传来,柳冀曜陡地拉紧缰绳,动作迅速的跳下马车奔至车厢后,只见朱芸一脸惨白的趴在厢沿大吐特吐。
“芸儿!”他一脸慌张、脸色铁青的拍抚她抽动的背部,眸中盛满对她的关心。
朱芸用手绢拭着唇,勉强抬起涣散的眼眸看他,僵硬的轻扯唇角,“我没事,真的没事。”该死的!她好恨自己的没用。
其实她的身子并没有真的弱到这种程度,问题是她染上风寒方才病愈,身子骨自然难以承受如此颠簸疲累,才会坐不到半天的马车便感到不适而呕吐。
“你都吐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他关切的眼神带着责备。
“别管我,我真的没事。”她跟自己呕气。
他不容她多说的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抱下马车,一边朝马车前面迈步一边说:“华儿说车厢内的空气闷,你一定是受不了才会晕车,从现在起你跟我坐前面。”
“那我呢?”华儿闻言立即大声抗议。
“你是习过武的人,身子自然不像芸儿,所以暂时委屈你了。”将芸儿抱上座椅,用命令的口吻道:“去后面。”
华儿气得直喷气,娇吼着:“我不坐后面,这马车是我傲气堡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去坐后面?我说我要坐前面。”
柳冀曜冷冷的瞪她一眼,若不是念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他一定会将她抓来痛揍一顿,“如果你不去坐后面,我马上将你送回傲气堡。”
“你……”华儿气得直跳脚,“你威胁我?”
“信不信我说得到做得到?”他森冷的眸光直直的射向楚华儿,脸上的坚决神情全然不容置疑。
华儿深深的提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钻进车厢。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囗怨气她总有一天会从那姓朱的身上讨回来的,哼!
柳冀曜一见那丫头钻进车厢,立即放柔脸上的表情,温文儒雅的态度与方才的冷酷真可谓南辕北辙。
“吹吹风就会没事的。坐好了喔!”温柔深情的看了皱着眉头的朱芸一眼,“喝!”一声,再度驱动马儿朝前奔驰。
“楚姑娘好像生气了。”朱芸缓缓的开口,眸中带着抹担忧。
“别管她,她的性子气过就算了,不会有事的。”柳冀曜凑向她耳旁含笑低说,脸色突然一变,再度责备,“倒是你,身子不舒服也不说一声,真教人提心吊胆。”
她拢起秀眉,含着浓浓的情意看他,“我不想变成你的负担。”
“胡说。”他厉声喝斥,吓了她一跳。“你不是我的负担,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最爱,是我最疼惜的人,我爱你,朱芸。”
朱芸感动得红了眼眶,娇弱的身子悄悄的偎靠向他,喉头梗塞的低语:“我也爱你。”
他低眸瞧了靠在自己肩侧的可人儿一眼,眸中尽是满足与幸福。
而此刻,车厢的布帘不知何时掀开了一角,一对露着嫉妒与忿怨的眸光正令人心悸的射在前面两人的背上。
※※※
今夜星光灿亮迷人,朱芸一人独坐在客栈后院的花园里欣赏着皎洁的月色。
她好久没这么平静的欣赏过夜色了,今日只因他们已顺利进人广州,而依柳冀曜所言,只要再一天的行程他们便可抵达晋王府,而等他将家中老小安排妥当后,他们便可俪影双双隐居山林,从此过着两人与世无争的生活。
但是……她带笑的眉梢突然沾染一抹担忧,因为她还不清楚柳冀曜究竟要如何安排楚华儿。将她送回傲气堡?她肯吗?她那么的意志坚定,那么的死心塌地,柳冀曜有何法子让她改变心意?这恐怕很难吧!想着,轻启的小嘴儿不觉的逸出一声叹息。
“芸姐姐真是好兴致,在这深更时刻竟一人独坐于此欣赏夜色。”楚华儿带着一抹讥讽笑意出现在朱芸面前。
“楚姑娘!”朱芸抬起一张忧心的脸庞看华儿,明显的感受到她日渐浮现的敌意。“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华儿身子轻巧的在朱芸身边坐下,唇边闪着一抹讥诮,“你不也相同?怎么,担心吗?”
“嗯?”朱芸不解的看着她。
华儿笑意深沉的托着下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我会一直缠着柳大哥不放,对不对?”
朱芸因被读出心思而霎时脸红,为之语塞的注视着一脸机灵的楚华儿。
华儿看着她像做坏事被捉到的脸色,不禁轻笑出声,“真如我所料,你这一路郁郁寡欢全因为我。”脸色陡地昤凝,眸中的敌意更加深了几分,“我告诉你,柳大哥是我的,你休想将他占为己有。”
“楚姑娘?!”朱芸的震惊与惶然表露在她突然惨白的脸色上。
“我知道你的身分很高贵,也知道柳大哥今日会沦落至此全是因为你,我不明白的是,在你害他于一夜之间变成通缉犯后,你怎么还有那个脸跟他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只要你留在他身边一天,他的危险就一天不能解除?好,就算柳大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安危,难道深爱他如你,却不能仔细为他想一想?你以为有一天他真的带着你归隐山林后,他就能快乐的过日子吗?我告诉你,不能的,因为他的心有一半放在百姓身上,而只要他真的归隐,南方的政局必定大乱,而以他爱民如子的个性,你以为他会袖手旁观吗?到时候的他会何等痛苦,你知道吗?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一切全因你而起,你觉得你能心安吗?”华儿一口气说完她这些日子一直想说却没有机会说的话。
她说的是事实,也是朱芸从没深思过的问题。
朱芸闻言如遭当头棒喝,紧缩的心不由揪痛。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自私,就只知道为了自己,而全然没好好的为他仔细思考过。就如楚姑娘所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将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届时她如何面对自己的过错,如何面对百姓,如何面对柳冀曜?她一阵恍然却不知所措,没想到她堂堂大明朝的公主,见解却不及一平凡女子,她真的觉得很惭愧,而倍感惭愧之余不免震惊她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包括自己的身分。难道……是柳冀曜告诉她的?可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清楚他们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