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恶梦!这一定是一场恶梦!”莫人谦答非所问,气恼咻咻。是恶梦,而且这一梦竟长达十八年之久。
“这句话,你已经讲了十八年了。”胡华伦多嘴地提醒他。“不过我觉得你好像还挺喜欢这个恶梦的……”
莫人谦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跟来说风凉话的?”
“不是。我是来提醒你,咏咏身体不好,禁不起你打她一顿的。”他憋着笑。
莫人谦又瞪了他一眼。他哪会听不出胡华伦说这话其实是拿他以前常说的话来讽刺他的?十八年来,莫咏咏惹他生这么大的气已经不是第一遭了,他什么时候打过她了?别说不曾打过全身肉最多的,就连禁足、罚抄书这种不伤身体的处罚都舍不得了——原因是她身体不好。
“你信不信我这次真的会打她?如果她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话!”他下定决心似。
“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胡华伦也不得不紧张了,单眼皮硬是瞠得似牛眼。“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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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什么?
一回到院长室,莫人谦大手一拉,将身后一脸快哭出来的莫咏咏一把拉趴到自己的大腿上,手一扬——
“啪!啪!啪!”
“阿谦!”胡华伦叫着,他没想到这回莫人谦真的会动手打莫咏咏。
“小爸……”莫咏咏也尖叫着。她更不明白今天的事值得从没动手打过她的小爸破例,这不是她第一次闯祸了。
“你别叫我!”莫人谦咬着牙,大手没放松,揪着一颗心。“你这么不听话,别叫我小爸!”
“啪!啪!啪!”响声不歇。
“哇……好痛啊……小爸……”莫咏咏哇哇大哭着,不住踢着脚,求救着:“伦叔叔……”
“叫你伦叔叔也没用!”
“可以了,阿谦——”胡华伦看了都心疼。这回咏咏是玩过头了,但是阿谦这么打她,也太过分了。
“你别想替她说情!小心我连你也打!”莫人谦对着胡华伦吼着。如果不是气极的话,他哪会这般失控?“啪……”
“小爸……”她哭叫着。“别打了……哇……”
“别打了?我今天要不打你,不知道你明天又要怎么胡闹了。”莫人谦痛心他说道。
怎么教他不心痛呢?上个月,两个男同学为了她打进了医院;两个星期前,又一个女同学说她抢走她男朋友而闹自杀。而今天……
“啪!啪!啪!”愈想愈生气,手劲控制不住地又加重了。
“哇……不要啊……小爸……哇……”她呼天抢地。
“你疯了!”胡华伦丢下话,不顾莫人谦的气愤,一把抢过泪汪汪的莫咏咏。
莫咏咏躲在胡华伦背后,哭得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你干什么?”莫人谦凶瞪着胡华伦,再怒眼命令莫咏咏:“你过来,咏咏!”
“不要……小爸……好疼哪……”莫咏咏哭喊着,一手直揉着被打疼的。
“你也知道会疼吗?那从五楼跳下来呢?只是疼而已吗?”他气愤地,强忍着鼻翼的酸涩。
“人家又没真的跳下来……”她哭着辩白。
“你——”莫人谦瞠目。
“好了,咏咏。”胡华伦赶紧拉了下莫咏咏,低声:“这回你小爸真的气坏了,你别再顶嘴了,快向他道歉。”
莫咏咏抽抽搭搭地,一手抹去脸上的泪,瞄了瞄铁着脸的莫人谦,抽噎地委屈道:
“我不知道小爸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人家只是跟孟呈飞闹着玩的。”
“你还有理!”莫人谦快气炸了。
“咏咏……”胡华伦一脸头痛的。这丫头……一点都不像她妈妈……
“是真的嘛!”莫咏咏急急解释着:“孟呈飞他说他爱我,我不相信啊,所以我才跟他开玩笑说,如果他真的爱我的话,就从学校的活动中心的顶楼跳下给我看,否则就别再来缠我。”
“天啊……”胡华伦不禁惊呼。如果那个傻小子真的往下跳的话……
莫人谦则是紧蹩双眉。孟呈飞?这又是谁?她又去招惹了什么人了?
仿佛怕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似,吸吸鼻,莫咏咏又接着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孟呈飞一定不敢跳的,不过,他那个人很霸道的,他不会跳,但是他也不会这么听话就从此不再缠我,所以——”
“所以你就在朝会的时候跑到活动中心顶楼去,当着全校同学面前宣布你要为他跳楼?”胡华伦难以想像地摇摇头。以前莫咏咏虽爱玩。爱恶作剧,可也都有分寸的,但最近……
“吓唬他的而已,我才不会那么笨呢。”莫咏咏揉揉小鼻头,白了胡华伦一眼,意思是他也把她看得大白痴了。
“那万一你不小心掉下来呢?”莫人谦皱着眉头,一想到今天早上接到校长打来的电话时,他就又忍不住提起一颗心。如果她真的出什么意外的话……
“我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你——”
“好了好了。”胡华伦赶紧捂住莫咏咏的口,低声道:“伶牙俐齿不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她一眼,再眨了眨眼,暗示着:“快跟你小爸道歉,嗯?”
谁知——
“我才不要!他这样打人家——”莫咏咏任性地高嘟着唇,含怨地瞪着还是一脸铁青的莫人谦。“以前他从不打我的……”
“你还怪我打你?”莫人谦一脸乏力至极。对她还挂着泪珠的眼眸,突地月兑口而出:“也许我该认真考虑大家的建议,早早把你送出国去。”
莫咏咏一愣!
“阿谦!”胡华伦也惊叫一声。再看着一脸呆愣的莫咏咏……
“我——”莫人谦也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毕竟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时空就此打住了般,只余沉寂环绕……
忽地——
“讨厌!我讨厌小爸!讨厌!”莫咏咏叫着,泪如泉涌,哭着跑出了院长室。
“咏咏!”莫人谦和胡华伦同时大叫。
“阿谦,你——唉!真搞不懂你今天哪来这么大的脾气。”胡华伦跳着脚,随即紧张地追了出去。“我去找她。”
“我……”莫人谦失神地往办公椅瘫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以前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是从不舍得她受丁点委屈的……
想不到一个孟呈飞,竟搅得他心绪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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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
“喂,我是。什么?我听不到你说什么,你能不能讲大声一点,这里风很大……什么?还在等?我不是说了我现在赶不回去吗,你请她挂宋医生的诊……她不愿意?该死……不,我不是骂你……好吧,我这里的事处理完就赶回去,如果她要等就让她等吧,要不就叫她改挂别人的诊,或者明天再来……我知道……好,再见。”
收了线,胡华伦将行动电话丢进外套口袋,不耐地叨念起来:“一点小伤小痛就往医院跑,也不知道她把医院当什么了……剪指甲不小心剪到手,自己拿个OK绷贴一下就行了吗?真搞不懂这女人……”
“伦叔叔,你回去上班吧,别管我了。”莫咏咏抱膝坐在河堤上,下巴抵在膝盖上头,还悬着泪珠儿的眼睛发直地凝着下方瀑瀑河水,口吻幽忽得教人闻之心疼。
时值深冬,空旷的河堤冷风呼呼,吹扬了她一头齐肩直发,自然清逸;卷而翘的长睫毛含泪欲滴,如一扇顽皮的黑色羽翼顶着一颗小小水球站在悬崖似,欲坠还伫;微微上翘的小鼻尖早已被揉得红通通的,更添她调皮的天性;紧抿的红唇,好似委屈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