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别小看我的英文,一般对话是难不倒我的,你放心好了。”在台湾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是在天母的美国学校读的,平常在学校都是说英文。她看出他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窘态,善解人意地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自己找个地方随便坐吧。”
“我不是质疑你的外语能力,我的意思是指这里的治安。”他还是帮她整理着她从台湾带来的一些中文书籍。“尤其这里是纽约。”
“纽约的治安很差吗?”她一脸天真地问。跪得脚有些麻了,改而席地而坐。
“也不算太差,不过是犯罪率之高在世界首要城市里名列前茅罢了。”他打趣地说。
“真的假的?你别吓唬我!”
“是真是假,明天你翻翻有关纽约地方新闻的报纸不就知道了。”他的话不可靠,那还有谁的话可信了?他可是FBI耶!
安蘋迟疑地斜看着他,彷彿在考虑到底要不要信他的话。不过,没给她太多的考虑时间,李毅风接着又说:
“所以呢,过两天等我找好住的地方,你就搬过去同我一起住。”
“什么?”
安蘋又一个弹跳而起,脚麻还没解除,一个踉蹌,险些往后跌去,所幸李毅风够灵敏。长手一捞,将摇摇欲坠的她捞进了他怀里。
“小心点。”李毅风微锁眉心,语带关怀地责备道:“怎么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
她才不管什么毛躁不毛躁的,一站稳,立刻一把推开了他。
“你刚刚说什么?”安蘋掏了掏耳朵,她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
李毅风抿住笑意,故意逗她:“我说你还是和你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
“不是这句,上一句。”
“小心点。”
“不是!不是!不是!”安蘋连摇了好几个头。“再上一句!”
“再上一句?”他故作苦思狀,随即接收到安蘋的一个大瞪眼,立刻想起来了。“哦!我说等我安排好住的地方,你就搬去同我一起住。”
“为什么?”大叫而出。原来她没有听错。
“不为什么,只是我的工作刚好也调到纽约来。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再说你对纽约也不熟。有我在一旁,你会比较快适应这里的环境。”他说的理由可充分得很。
“你调到纽约来了?”她诧异地问,注意力转移到这上头来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女朋友怎么办?”不经思索,只是直觉问出。
“我女朋友?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他拢起一道剑眉。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她话锋陡地一顿,贼贼地看着他说:“喂,你不会告诉我说你没女朋友吧?连心仪的女孩都没有?太逊了哦——”
他当然有心仪的女孩,只是说了不吓坏她才怪!时机不对,他只能含混带过:“女朋友是有,不过她不会介意的,她很谅解我工作的特殊,不要紧的。”
不知怎么搞的,听他这么一说,安蘋的胸臆间竟不自觉滑过一道刺刺的异样,彷若被人用刀划了一刀似的,隐隐泛疼……
“算了,我觉得我还是住宿舍好了。”她又蹲下去收拾东西。
“不行,你一定要搬去同我住。”
“我才不要!”她语气闷闷地说:“万一哪天你女朋友来纽约找你,看到一个女孩和你住在一起,不大发雷霆才有鬼!我才不要当你们的夹心饼干呢!”
“我说了她不会介意的,你放心吧。”他不让她再有推拒的藉口,赶紧搬出强硬的后台:“你不要也不行,这是安叔的意思。”
“我爸爸?”她五官都皱在一块了,想起了临出国前,她爸爸再三叮咛她到美国之后一定要听李毅风的话。唉!谁叫她是个听话的小孩,她又不忍心让爸爸和妈咪在台湾为她担心,只好妥协了。“好吧。那先说好,同住守则第一条,不准留异性朋友在家过夜,OK?”
“那是当然。”这点正是他要紧盯住她的。
心口稍稍释怀了……
※※※
往事点点滴滴浮上安蘋脑际,鼻腔內的酸液不禁加剧,一直倔强得不肯滑下的泪珠终于一颗颗掉落。一阵酸楚蝕心,强抿着唇,安蘋弓起双脚,将泪脸埋进膝蓋间,无声地啜泣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是……情苗早在她不识世情之时便已悄悄萌芽?
所以,在李家离开台湾的那一天,她说什么也不去机场送他们,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是为了她生平的第一次月考考坏了而生自己的气,直到她从她二楼房间的窗口看到爸爸的座车驶离车库前往机场送机时,她才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当年只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竟是有跡可循的。
想起自己只身初到美国念大学时,乍见出现在她宿舍的李毅风时的悸动,原以为那只是他乡遇故知的真情湧现,此刻才恍然明白,原来那就是爱!一股深植在內心底里的挚爱……
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呢?她怎么可以爱上阿风呢?她怎么可以爱上她的世仇呢?怎么可以……安蘋无声地问着自己,因內心的诚实剖白而心慌意乱。
她到底该怎么办……
能不教她心慌意乱吗?一直很宿命的她,对爱情并没有太多的憧憬,她相信一切随缘,缘分到了,属于她的真命天子自然会为她翩然而来,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那分在人海茫茫中独独属于她的情缘。殊不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闌珊处……
长久以来一直以为李毅风是她的死对头,毕生以与他作对为人生一大乐事,而她也确实乐在其中,如今看来,倒觉得是自己天真得可笑了!她的行为就如同一个为了要引起老师的注意,而刻意搞笑或故意和老师唱反调的调皮捣蛋的小学生一样幼稚只因为她想博得老师多一些关爱的眼神。
想起以前的天真,她不自觉会心一笑。
爱情真的是会让人变得像傻瓜一样……
抹去一串串爱的泪珠,安蘋仰起俏脸,将下巴抵在膝蓋上头,透过扶疏的枝叶细縫,她望见上头金闪闪的秋阳迤邐而下,霎时,心头顿时豁然开朗起来,放下弓在行人休憩椅上的两脚。跳了起来。
“告诉阿风去,吓死地!”
才要蹦跳而去.猛然脑子里又砸进一道新的讯息,教她急急顿下脚步。
“那桑妮怎么办?”她自问。想了两秒,随即一个弹指,又开朗自语道她拋弃阿风,重新追求陈文希好了。想想,还是陈文希比较适合桑妮……”
她天真依旧,彷彿世上没什么事真正能困扰地做。情事亦不能。
岂知,属于她的情愁才真正开始……
第九章
“马上!我要你现在就过来带我去见毅风!”乔安娜盛怒地朝话筒大叫着,随着拔高的音量,也从那张舒适的水晶大床一弹而起,一手抄起床边桌的话机,忿忿地在偌大的总统套房內来来回回踢着脚,恨不得踢穿那一地从波斯进口的长毛地毯似的,一边不住吼叫着:“方仲徹!我说马上!你听见了没有?”
方仲徹安排乔安娜住在安华饭店第二十二楼的总统套房,依她目前的怒气指数看来,这间美轮美奐的豪华总统套房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被拆解的命运。
话筒那边传来方仲徹刻意压低的声音:
“小姐,我现在正在开会。”
“我不管!”她吼断他的话。“我现在就要见到毅风!如果你现在不马上过来带我去见毅风,我会自己去找,你也不用管我是不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或是会迷路什么的,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