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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云上爱你 第28页

作者:张小娴

那是某个名牌的青春便服广告,特写一个满脸雀斑的洋模特儿一张灿烂的笑脸。广告牌悬在繁忙的公路旁边,上面有一句标语:“年轻是一切错误的借口。”

阿瑛用数码相机把广告牌拍了下来,这天带给我们看,脸上满是对小毕的仰慕之情。她已经从演艺学院毕业,明年会演出大型歌舞剧《猫》。

“改天要去‘十三猫’观察一下。”她说。

芝仪整个晚上很少说话,但是脸上一径挂着微笑。

星一的鬼故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也吓倒了我们。

他很适合讲鬼故事。

“那只鬼到底有多长?”我问大熊。

“是不是三十公尺?”小毕想了想,问。

“不对。”大熊摇摇头。

“四十公尺。”星一说。

“对!”大熊点头。

我们全都一起为星一鼓掌。

“我还有另外一题。”大熊说。

“吃东西啦!”我揉了揉他的头发说。

十二点钟一到,一个男祭司打扮的乐师用手风琴奏出《友谊万岁》,一群女祭司靠拢起来高歌。我们唱着歌,举起手上的饮料为新的一年喝彩,每个人脸上都漾着花一样的笑。年轻如果是借口,那么,它便是最让人心醉神迷的借口。我们用力碰杯,把杯里的饮料尽情溅到彼此脸上。那个瞬间,我们全都对人生满怀憧憬,也带着未知的忐忑。明天、明年,明日的故事与梦想,还等待着年轻的我们一一去探索。

然后,我们约定,明年今日,相同的六个人,在“古墓”再见。

“到时候,我会说一个更恐怖的鬼故事。”星一说。

“那我便出一个更有趣的算术题。”大熊说。

“不见不散!”我笑对大熊说。

为什么当我们以为正顺遂地迎向幸福的浪花,生命的气息却一下子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二00四年除夕的约会,我缺席了。好梦顿时成空。

第五章我在云上爱你

二0O五年九月一个晴朗的星期五,澳洲的冬季快要过去了。在南部阿得雷德的航空训练学校,大熊,我看到了你。

你瘦了,皮肤晒黑了,短发梳得很整齐。你长大了,成为一个有点经历的男人。你结上蓝色领带,身上穿着帅气的飞行学员制服,每天大清早冒着寒冷从床上起来,接受严格的训练,立志要成为—位飞机师。

在天空和星群中飞翔,本来并不是你的梦想。

那时候,每次我想游说你去当飞机师,你总是皱着眉说:“当飞机师很辛苦的!”

你只想当个数学专栏作家。你那个专栏很受欢迎,大学还没毕业,已经有出版社替你出书,其他报纸也找你写稿,还有学校请你去演讲。你懒洋洋地说,这份工作不用上班,光是版税和稿费已经够生活了,你打算毕业之后也继续这样。

那时候我很担心,比树懒这种动物更懒隋的你,将来怎么办?你却跟我说了一个古希腊哲学家的故事。

那个哲学家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坐在街上行乞,因为他认为,懒惰是最高深的哲学。

“你不如说,所有乞丐都是哲学家!”我没好气地说。

“你这句说话犯了逻辑上的错误。某个哲学家是乞丐,不代表所有乞丐都是哲学家,也不代表所有哲学家都是乞丐。”你说。

“那我可不可以说树懒是大自然的哲学家?”我说。

你眼睛亮了起来,说:“有这个可能。”

我不知道树懒是不是大自然的哲学家,但是,鹦鹉也许是预言家。

当死亡一步一步召唤着我们,皮皮曾经试着提醒我们,只是我们当时并不知道。

二00四年十月初的一天,在你男童院的家里,我们无意中发现一个网站,它后来造成了网络大挤塞。它的名字叫:《印度洋上的美丽花环》那就是岛国马尔代夫。它由一千一百九十个岛屿组成,从天空中俯瞰,群岛的形状宛如一圈花瓣。它的国花是美丽的粉红玫瑰。

一位业余摄影师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停留在马尔代夫,回家之后把他拍的两百多张照片放在自己的网站上。那个宁静的世外桃源让人心驰神往。我们看到了海连天的景色,看到了落日长霞染红了的椰树影,看到了蓝色的珊瑚礁,看到了比马儿还要大的鱼,看到了大海龟笨拙的泳姿。

我们也看到了盖在海边的水中屋。一排排草蓬顶的水中屋,一边是大海,另一边是游泳池。人睡在屋里的床上,朝左边转一个身,就可以跳到海中畅泳;朝右边翻个筋斗,就掉进游泳池里去,双脚根本不用碰到地板。

我和你都看得傻了眼。

“我要去!我要去!”我嚷着说。

就在这时,笼子里的皮皮好像受惊似的,不寻常地猛拍翅膀乱飞,嗄嗄嗄地叫个不停。我们两个同时转头望着它。

“可能刚刚有麻鹰飞过。”你看了看窗外说。

“它也想去马尔代夫呢!"我笑着跟你说,浑然不觉死亡的利爪已经伸向我们。

我们后来决定圣诞在那儿度过,十二月二十四日出发,二十七日回来,回来后再过几天,就是“古墓”的除夕之约了。

我们在网上预订了机票,找到一家便宜又漂亮的旅馆,那儿虽然没有梦寐以求的水中屋,但是,只要走出房间几步,就是海滩了,偶尔还会有大海龟爬到那片岸上孵蛋。要是我们幸运的话就能看见。

我们对马尔代夫之旅满怀着期待。我买了一件簇新的游泳衣,青草绿色的,分成上下两截,又买了太阳帽和防晒膏,每天倒数着出发的日子。

生命中的那一天终于来临。我和你带着轻便的行李,在黄昏时抵达那个碧海连天的岛国。一片印度洋的美景在我们面前展开来,我们走出机场,深呼吸一口凉爽的空气,然后兴致勃勃地乘船往小岛上的旅馆去。

旅馆由一排排的小茅屋组成。当我们踏进那个洋溢着热带风情的旅馆大堂,一位穿粉红色纱笼的女郎迎上来,把一个玫瑰花瓣编成的花环挂在我脖子上,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跟我说:“欢迎来到天堂!”

我们干挑万选的旅馆,连名字都隐隐透着死亡的信息,它叫“天堂旅馆”。我毫无防备,并不知晓自己已经到了人生旅程的最后一站。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傍晚,我们坐在海边餐厅的白色藤椅子里,身上穿着白天在市集买的汗衫,胸前印着马尔代夫的日落和椰树。我们悠闲地啜饮着插着七彩小纸伞的冰凉饮料,遥望着浮在海上的—轮落日。

“一辈子住在这里也不错,每天扫扫树叶就可以过生活。”你伸长腿,懒洋洋地说。

“不行!我们还有许多地方没去,伦敦、纽约、托斯卡尼、佛罗伦萨、希腊爱琴海、埃及的金字塔、印度的泰姬陵,还有巴黎!”我憧憬着,然后问你,

“你有没有想过,三十岁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你耸耸肩,说:“那么远的事,我没想过。”

“我也没想过。”我很高兴地说。

你朝我看了一眼,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问我?”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没想过。”我懒懒地说。

你没好气地对我笑笑。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阿瑛?”我问你。

“天呀!你又来了!”你说。

“说出来嘛!我真的不会生气。”

“当然没有!”你终于肯说。

“真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她好像觉得你喜欢过她呢。她说,她喜欢吃蛋糕,但你是饼干。“

“我是饼干?”你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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